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昏迷的袁梦身下那简陋的、铺着干草的“床铺”上。
“帮我把娘稍微抬起来一点!快!”魏氏急促地命令,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袁三槐和袁大柱瞬间明白过来,两人合力,极其轻柔地将袁梦的身体微微侧抬起。
王氏迅速地将油布包裹再次缠紧,然后飞快地在干草下刨出一个浅坑,将木盒塞了进去,再迅速将干草覆盖还原,小心地抹平痕迹。
最后,她还将袁梦背后换下来的、沾着血污和可疑药粉的脏布条,随意地丢在那一小块区域,掩盖可能的新鲜痕迹。
刚做完这一切,沉重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呵斥声已然在窝棚外炸响!
“里面的人!滚出来!”
伴随着“砰”的一声,窝棚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手持火把、腰佩兵刃的彪悍身影堵住了门口,火光跳跃,映照出他们冰冷而不耐烦的脸。
为首的,正是白天那个独眼头儿,此刻他脸上带着谄媚又凶狠的表情,侧身引着一个穿着皮质护甲、眼神锐利如鹰的军官模样的人。
火把的光瞬间将狭小的窝棚照得透亮,袁家人无所遁形。
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魏氏死死搂着他们,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袁三槐和袁大柱下意识地挡在了女眷和母亲身前,虽然他们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那军官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窝棚内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袁梦身上,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军爷,您看,就这几个逃荒的泥腿子,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个快断气的婆子,穷得叮当响,哪有什么值钱东西……”独眼头儿哈着腰,忙不迭地表功兼撇清,“小的早就帮您盯着了,绝对没问题!”
那军官根本没理会他,目光在袁家人惊恐的脸上逡巡,声音冷硬:“搜!”
他身后的兵士立刻如狼似虎地冲进窝棚,开始粗暴地翻找。
破旧的包袱被扯开,少得可怜的家当被扔得满地都是,墙壁被刀鞘敲击,角落的草堆被彻底捅开……
袁家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王氏更是感觉怀里的那块烙印仿佛要燃烧起来,她死死低着头,不敢看向袁梦身下的那块地方。
一个兵士走到了袁梦旁边,用脚踢了踢铺地的干草,又嫌恶地看了一眼她背上的伤和丢在一旁的脏污布条。
独眼头儿见状,赶紧上前一步,讨好地说道:“军爷,这老婆子伤得快死了,血糊拉碴的,别脏了您弟兄们的脚。陈瘸子来看过,用了药,估计也熬不过明天了……”
那兵士显然也嫌晦气,没有仔细翻查她身下的草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王氏暗中松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窝棚本就简陋,几下就被搜了个底朝天,自然一无所获。
军官的脸色阴沉下来,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袁家人,最后定格在看似最为镇定的魏氏身上。
“你们,”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压力,“从同安镇逃出来的?袁氏是你们什么人?”他直接点出了袁梦的姓氏。
袁大柱硬着头皮回答:“是……是我们娘……”
“她有没有交给你们什么东西?或者,有没有说过要去什么地方?”军官逼问,眼神如钩子般死死锁住袁大柱。
“没、没有……”袁大柱声音发颤,“娘她一直昏迷着……我们逃命都来不及,哪、哪有什么东西……”
“是吗?”军官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他猛地拔出腰刀,雪亮的刀锋在火把下闪着寒光,直接架在了离他最近的袁三槐的脖子上!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东西,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宰了他!”
冰冷的刀锋紧贴皮肤,袁三槐吓得脸色惨白,呼吸骤停。
王氏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孩子们哭得更厉害了。
魏氏的心脏猛地收缩。
她知道,生死关头到了!
就在袁大柱目眦欲裂,几乎要崩溃的瞬间——
“军爷饶命!”
王氏突然扑倒在地,声音凄厉,带着哭腔,却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袁梦身下的草铺。
她抬起头,脸上泪水和污泥混在一起,看起来惊恐万分,演技逼真。
“军爷!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婆婆……我婆婆她逃出来的时候就被流匪砍伤了,一直昏着,什么都没说过!就……就只念叨过……念叨过……”
她故意顿住,仿佛害怕得说不下去。
“念叨过什么?!”军官刀锋逼近一分,袁三槐颈侧已现血丝。
“就……就迷迷糊糊地喊‘水’……喊‘疼’……还……还好像说什么‘柳树’……‘坳子西’……我们也不知道是啥意思啊军爷!兴许是烧糊涂了说胡话呢!”王氏一边哭诉,一边巧妙地将真实的地点用这种“病中胡话”的方式透露出去,既显得真实,又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向错误的方向。
她赌这些人并不知道金牌的具体藏匿点,只知道大概在袁梦身上或这家人手里。
果然,军官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两个兵士冲出窝棚,显然是往坳子西边去了。
军官收回刀,冷冷地扫视着如同待宰羔羊的一家人:“最好说的是实话!若是让我发现你们有所隐瞒……”他冷哼一声,未尽之语充满杀意。
窝棚内暂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等待。
独眼头儿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
袁家人相互依偎着,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不久,那两个兵士回来了,摇了摇头:“头儿,西边倒是有些歪脖子柳树,树下都粗略翻过了,没什么发现。”
军官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盯着魏氏,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破绽。
王氏的心几乎跳出胸腔,但她死死咬着牙关,维持着那副惊恐无助、涕泪交加的模样。
最终,军官似乎相信了“昏迷胡话”的说法,或者认为金牌可能被袁梦在混乱中遗失在了别处。
他厌恶地挥挥手:“看来东西不在这儿。留两个人盯着他们,尤其是那个老婆子,要是醒了立刻审问!其他人,跟我去别处搜!他们肯定还有同伙,或者把东西藏在了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