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不认为这伙看起来蠢笨惊慌的农户有胆量和智慧在他眼皮底下藏匿如此重要的东西。
军官带着大部分人马呼啸而去,只留下两个兵士持刀守在窝棚外。
独眼头儿也松了口气,谄媚地跟了出去。
窝棚内,暂时性的危机解除,但被监视的困境丝毫未减。
袁家人瘫软在地,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浑身脱力。
王氏缓缓抬起头,与其他三人交换了一个劫后余生、却依旧充满惊惧的眼神。
东西暂时保住了,但危机远未结束。
窝棚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汗水和恐惧的酸腐气味。
王氏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家人,最后定格在角落里那个积满灰尘的瓦罐上,那里面藏着他们拼死守护的东西。
“娘…”年轻些的媳妇颤抖着声音,被王氏一个眼神制止。
外面的士兵不耐烦地踱步,刀尖偶尔刮过土墙,发出刺耳的声响。
王氏缓缓起身,假装整理柴堆,手指却在泥土中摸索。
她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轻轻一扭,地面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仅容一人的洞口。
这是老一辈为避战乱挖的藏身之所,连村里最老的猎户都不知道。
“快。”王氏压低声音,将瓦罐递给儿子袁大,“藏好。天亮前若我们没动静,你就从后山走。”
袁大还想说什么,被母亲凌厉的眼神逼退,只能抱着瓦罐滑入地洞。
地洞合上的瞬间,窝棚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嘀咕什么?”一个士兵探头进来,独眼里闪着凶光。
王氏立刻瘫坐在地,捶胸哭嚎:“官爷啊,我们哪敢嘀咕什么?实在是害怕啊…”
另一个士兵也跟进来,狐疑地扫视四周。他突然抽刀,猛地刺向柴堆,离刚才的地洞入口只差寸许。
袁喜娃吓得尖叫一声,被母亲死死捂住嘴。
“吵什么!”士兵骂骂咧咧地收刀,“老实呆着!再出声有你们好果子吃!”
待士兵重新退到门外,王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眼神在昏暗中异常明亮,哪有半分怯懦?
夜深了,外面的士兵开始打盹。
王氏悄悄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金属片,那是她年轻时用过的工具,这些年一直藏着。
她示意儿媳解开衣襟,露出绑在身上的几个小包。
那是磨尖的石头、特制的药粉…这些寻常物件在特定时刻都能成为武器。
“娘,您怎么会…”儿媳声音哽咽。
王氏苦笑。
她曾是江湖上有名的“千面巧手”,为避仇家才隐姓埋名嫁入农家。
本以为此生再无波澜,谁知暮年竟遇此劫。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
留守的士兵被惊醒:“头儿怎么回来了?”
王氏脸色一变:“不好,必是想起什么破绽。”
她迅速安排:“一旦乱起,我带大娃从地洞走,你们往相反方向跑,分散追兵。”
话音刚落,军官已带着人马重返,火把将窝棚照得通明。
“搜!”军官怒吼,“我刚想到,那瓦罐太干净了,根本不像长期闲置的样子!”
士兵们冲进来,这次搜查更加粗暴。眼看就要发现地洞入口,王氏突然暴起,一把药粉撒向最近士兵的面门。
惨叫声中,王氏踢翻火把,窝棚瞬间陷入半明半暗。
地洞中的袁大听见上面打斗声、惨叫声、怒吼声交织,紧抱瓦罐的手不停颤抖。
他想起母亲最后的嘱咐:“这关系到大周江山,比命重要。”
轰然一声,地洞入口被什么东西砸开。
袁大柱惊恐抬头,看见满身是血的母亲正用身体挡住洞口。
“走!”王氏嘶吼着,背后中了一刀。
袁大最后看见的,是母亲那双突然变得异常年轻明亮的眼睛,和她嘴角那一抹释然的微笑。
地洞在他头顶闭合,最后的光明消失了。
袁大在黑暗中抱紧瓦罐,开始了他的逃亡之路。
地洞在身后合拢,最后一丝光亮与母亲嘴角那抹释然的微笑一同被黑暗吞噬。
袁大柱紧抱着怀中冰凉的瓦罐,在狭窄的通道里手脚并用地爬行。
泥土的气息混杂着血腥味,母亲最后那句“关系到大周江山”和嘶吼着的“走!”字在他耳边反复轰鸣。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胳膊再也抬不动,一头栽倒在冰冷的土壁上。
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息,还有瓦罐随着他胸膛起伏发出的轻微磕碰声。
寂静里,地面隐约传来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僵。
不是追兵,而是某种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咆哮,夹杂着尖锐的惊叫。
是虎啸!
袁大喉咙发干。
他认得这声音,后山那只吊睛白额大虫,去年叼走了村东头老李家的牛犊,凶得很。
可这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窝棚后的那片林子?他心里猛地一沉。
那条道,是往山外跑的近路,但也是那畜生的地盘!难道…
林间小道上,袁梦死死盯着几步外那匹壮硕的斑白大虎,握紧了手中豁口的柴刀。
她身边,六岁的小女娃喜娃却半点不怕,小手指着老虎,兴奋地跺脚:“牛,娘,抓它!烤蹄髈吃!”
袁梦额角青筋跳了跳。
穿越过来有一阵子了,她还没完全适应原主留下的这个“宝贝”女喜娃。
原主对这女儿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养得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看见老虎竟然当是牛,不晓得跑,居然还想吃蹄髈?
“闭嘴!”袁梦低喝,眼睛不敢离开那头明显被喜娃叫声激得烦躁起来的老虎。
它刨着爪子,獠牙上沾着泥垢,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喜娃被一向宠她的娘凶了,小嘴一瘪,眼圈立刻红了:“娘凶我…我…”
袁梦没空理她。
老虎后蹄蹬地,猛地冲了过来!速度极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袁梦肾上腺素飙升,算准时机向旁猛地一扑,同时柴刀狠狠砍向老虎的侧颈!
刀身入肉,却卡在了厚实的鬃毛和皮脂肪里!
老虎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疯狂甩头,巨大的力量将柴刀从袁梦手中带飞,连带着她整个人也被掼倒在地!
糟了!
袁梦后背重重砸在地上,眼前发黑,肺里的空气被挤得一干二净。
老虎猩红的眼睛锁定了她,低下头,闪着寒光的獠牙对准她的咽喉,再次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