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袁梦徒劳地向后蹭,手在泥地里胡乱摸索,却抓不到任何东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粉色的小身影却猛地从旁边扑了过来,张开短短的手臂,竟挡在了她和猛虎之间!
是喜娃!
小丫头脸上还挂着泪珠,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明明怕得要死,却死死闭着眼,不肯挪开一步,带着哭腔尖叫:“不许咬我娘!”
猛虎的冲势毫不停滞,獠牙眼看就要将那小身子捅穿!
袁梦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如同濒死的母兽般从地上一弹而起,不是逃跑,而是扑向喜娃,用整个后背护住那小身子,同时右脚狠狠踹向地面一个凸起的树根!
咔嚓一声,枯脆的树根断裂,她借力抱着喜娃向侧面陡坡翻滚下去!
猛虎的獠牙擦着她的肋下划过,衣帛撕裂,火辣辣的疼。
天旋地转,袁梦死死把喜娃的脑袋按在怀里,用身体承受着翻滚的撞击,枯枝碎石硌得她浑身欲裂。
不知滚了多久,最后“噗通”一声,两人重重砸进坡底厚厚的枯叶堆里。
袁梦眼前发黑,喉头一甜,差点吐血。
她顾不上检查伤势,猛地坐起,慌乱地扒拉怀里的喜娃:“喜娃?喜娃!”
小丫头吓傻了,脸上脏兮兮的,额角擦破了一块皮,但眼睛睁得大大的,愣愣地看着她。
“哇——”下一刻,惊天动地的哭声才爆发出来,“娘!疼!哇啊啊啊!”
袁梦长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肋下尖锐的疼痛,低头一看,衣服被划开一道长口子,鲜血正慢慢渗出来。
她咬着牙,撕下一条衣襟胡乱捆住伤口,又赶紧检查喜娃,除了额角擦伤和惊吓,并无大碍。
坡顶上,猛虎的咆哮声远去,似乎失去了目标。
危机暂时解除。
袁梦瘫软在落叶堆里,浑身都在叫嚣着疼痛和脱力。
喜娃哭得打嗝,脏兮兮的小脸埋在她没受伤的肩窝,眼泪鼻涕糊了她一身。
袁梦抬起发抖的手,想把这差点害死两人的小麻烦推开,动作却顿住了。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那小小的、颤抖却决绝的背影再次浮现眼前。
她最终只是用没受伤的那边手臂,轻轻地、有些别扭地,拍了拍小丫头的背。
“别哭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蹄髈…以后给你打更大的。”
坡底的枯叶堆散发着陈年腐殖质的潮湿气息,混杂着新鲜的血腥味。
喜娃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小身子还一抖一抖地缩在袁梦怀里。
肋下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袁梦咬着牙,借着从坡顶树叶缝隙漏下的微光,仔细检查了喜娃额角的擦伤,又笨拙地帮她拍掉头发和衣服上的枯叶碎屑。
“还疼不疼?”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放缓了许多。
喜娃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摇摇头,又点点头,小鼻子抽动着:“娘…饿…”
袁梦这才想起,从同安镇出来一路不是被追杀就是遭伏击,惊惧交加,颠沛流离,一家人水米未进。
她自己也是腹中空空,胃里像揣了块冷硬的石头。
她环顾四周。
这陡坡底下草木杂乱,相对隐蔽,但绝非久留之地。
追兵可能还在搜寻,夜晚的山林更是危机四伏。
必须尽快和家里人汇合。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能站起来吗?”袁梦忍着痛,率先起身,又伸手去拉喜娃。
小丫头把手放进她掌心,借力爬起来,却因为腿软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又抓紧了袁梦的衣角。
袁梦低头看着那只脏兮兮、还带着些微颤抖的小手,心里某个坚硬角落猝不及防地塌陷了一块。
穿越以来,她一直以一种抽离的、甚至略带厌烦的心态看待原主留下的这一切!
破败的家境,懒惰的大儿媳,懦弱的二儿媳,年幼的喜娃,都是麻烦和负累。她从没有想到过要认真对他们。
可刚才,就是这个她认为最不懂事、最会惹麻烦的小丫头,却用那般决绝的姿态挡在了她面前。
那一刻,没有权衡利弊,没有计算得失,只有最原始的保护本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肋下的刺痛和喉头的哽咽,反手握紧了那只小手。
“走,我们去找你娘和哥哥们。”她顿了顿,补充道,“找到他们,娘给你们弄吃的。”
喜娃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依赖地更紧地靠着她。
两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地爬出陡坡,循着模糊的记忆和痕迹,小心翼翼地在林间穿行。
袁梦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动静,既要躲避可能的追兵,也要提防山林里的野兽。
幸运的是,没走太久,前方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袁梦心中一紧,拉着喜娃悄声靠近,拨开灌木,只见大嫂搂着两个儿子,蜷缩在一个浅坑里,正绝望地哭着。
两个半大男孩也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娘!”喜娃挣脱袁梦的手,跌跌撞撞扑了过去。
“喜娃!娘!”大嫂猛地抬头,看到袁梦和喜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人立刻抱头痛哭。
袁梦走过去,检查了一下,他们虽然狼狈,但似乎没受什么伤,只是吓坏了。
“娘呢?”袁梦问,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大儿媳的哭声更悲恸了,摇了摇头,眼泪成串落下。
袁梦沉默片刻,没再追问。n她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西斜。
“这里不能待,”她打断他们的哭泣,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追兵可能还没走远,我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过夜。”
此刻,她自然而然地成了主心骨。
儿媳和孩子们止住哭,茫然又依赖地看着她。
袁梦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和穿越前野外探险的经验,带着一家人在山林深处找到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小小山洞。
洞口狭窄,内里却不小,足够几人容身,而且隐蔽。
将惊魂未定的几人安顿进去,袁梦已是满头虚汗,肋下的伤口恐怕又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