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17岁绣娘·蜀绣镇国运 > 第四十六章 绝渊回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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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不再是背景,而是活物。

它如同亿万年来沉淀的、粘稠冰冷的墨汁,从通道的岩壁、穹顶、甚至脚下的碎石缝隙中渗出,无孔不入地包裹着、挤压着劫后余生的五人(严格说是四人清醒,一人昏迷)。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陈年霉菌的腐朽味以及岩石深处渗出的冰冷水汽,沉重地灌入肺腑,几乎令人窒息。

先前金库广场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甜腻诱人的金沙粉尘气息,虽被这阴冷的湿气冲淡不少,却依旧如同无形的幽灵,丝丝缕缕、顽固地缠绕在鼻端,撩拨着疲惫神经深处那根名为贪婪的弦。

韩烈装甲肩部仅存的两盏探灯,

如同濒死巨兽垂暮的独眼,射出两道惨白而颤抖的光柱,徒劳地切割着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光柱所及,照亮的是布满新鲜龟裂、如同巨大伤疤的混凝土墙壁,以及散落的、棱角狰狞的大小碎石,在光线下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如同蛰伏的魔怪。

脚步声在绝对的死寂中空洞地回响——雷战扛着陈算盘那沉重而规律的步伐,如同沉闷的鼓点;

叶修罗搀扶苏绣衣的蹒跚脚步,带着虚弱的拖沓;

韩烈装甲靴碾碎石块的刺耳刮擦,以及他自己粗重混乱的喘息

——交织成一曲败军溃退的凄凉挽歌,每一步都踏在惊魂未定的余悸之上。

雷战走在最前,肩扛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游丝的陈算盘,

步伐依旧沉稳如山岳,每一步都深深嵌入地面。但他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偶尔扫向后方通道深处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时,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中,警惕的光芒如同寒冰下的火焰,从未熄灭分毫。

肩上陈算盘那只被金线缠绕、血肉模糊的右手掌心,随着颠簸,那未完成的“镇心纹”散发出的微弱金红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牵动着雷战紧绷的神经。

叶修罗用未受伤的手臂,几乎承担了苏绣衣全部的重量。

他肩头被高能粒子流灼伤、又被腐蚀粘液侵蚀的伤口,虽然喷上了强效止血凝胶并用加压绷带死死捆扎,但每一次迈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灵魂般的剧痛,额角渗出的冷汗混合着油污,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蜿蜒而下。

他紧咬着牙关,不让痛哼溢出,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雷战的背影和韩烈装甲探灯的光圈,警惕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然而,腕部探测器屏幕上,妹妹叶灵犀那代表着生命体征的微弱信号曲线,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微弱的波动都让那份深藏的焦灼在死寂中疯狂滋长,如同被压抑的火山。他颈间的贪婪之秤微微晃动着,左侧托盘边缘,一丝比头发丝更细、却更加凝实的黑气,如同阴冷的毒蛇,悄然盘踞、蠕动。

苏绣衣的意识在剧痛与虚弱的无底深渊中沉浮。

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只剩下毒素侵蚀带来的冰冷麻木感,如同亿万冰蚁沿着经络疯狂向上噬咬蔓延,所过之处,生机断绝。

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烧红的炭块,灼烧着气管和肺腑,浓郁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在喉头翻涌。

精神力彻底枯竭,识海一片混沌的废墟,曾经激烈交锋的李广碎片·贯日之志那冰冷的杀伐意志和绣品烽火台传来的厚重守护意念,此刻都陷入了死寂的沉眠,仿佛被那惊世骇俗的英灵投影抽干了所有力量。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弱感和灵魂被反复撕裂后残留的、针扎般的刺痛感。

唯一清晰锚定着她摇摇欲坠意识的,是精神深处那个冰冷、顽固、如同不灭星火的数字:【龙脉活性度:1.0%】,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源自脚下大地母体最深处的脉动共鸣。

这脉动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标,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牵引力,微弱而坚定地指向通道前方那片更加深邃未知的黑暗。

韩烈沉默地走在队伍最后,

沉重的装甲靴每一次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咚!”声,如同敲打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他低着头,面罩早已升起,露出那张布满狰狞旧疤的脸。此刻,那张惯常写满暴戾和不可一世的面孔上,只剩下了一片死灰般的惨白和深入骨髓、尚未散尽的惊悸。

眼神空洞、茫然,失去了所有焦点,仿佛灵魂的一部分已被那飞将军的虚影和那声灵魂层面的怒喝生生剜去。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地充当开路先锋,沉重的脉冲炮口无力地垂向地面,幽蓝的能量指示灯黯淡得如同将熄的余烬。

颈间的贪婪之秤随着他混乱的呼吸微微晃动着,左侧托盘虽然已从几乎触底的深渊大幅回升,却依旧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如同跛脚般的倾斜,无声地映射着他此刻摇摇欲坠、濒临崩溃的心神。

那道顶天立地、如同神祇降世般的飞将军虚影,那声如同九天惊雷、直接轰入灵魂最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涤荡乾坤伟力的怒喝——“利欲熏心,何异禽兽!”——如同最深的烙印,带着无上的神威,将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幻象连同那无边无际的贪婪欲念,彻底砸得粉碎!

他那身花费巨大代价、象征着力量与毁灭的重型动力装甲,在那古老意志的煌煌天威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绝对力量彻底碾压的恐惧,以及一种更加致命的……对自身存在意义的深刻怀疑,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噬咬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的骄傲彻底啃食殆尽。

“咳…咳咳咳…”

雷战肩上,陈算盘发出断断续续、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痛苦呻吟,身体随着颠簸无意识地抽搐着。

他那被苏绣衣强行以金线“刺绣”了未完成“镇心纹”的右手掌心,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缠绕的金线早已被暗红的脓血浸透,散发着微弱而不稳定的金红光芒,如同在暴风雨中挣扎的孤灯,勉强压制着伤口边缘依旧顽强蠕动的残余贪念黑气。

每一次抽搐,都让那封印的光芒剧烈明灭,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通道仿佛通往地狱的阶梯,倾斜向下,越来越深,越来越压抑。

空气变得如同浸水的棉絮,沉重而潮湿阴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墙壁上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扩大,犬牙交错,不时有细小的碎石和砂砾簌簌落下,砸在头盔和装甲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绝对的死寂几乎化为实质的重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唯有沉重的呼吸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碎石滚落的细微声响在狭窄的空间内空洞地回荡、碰撞,如同为这支残兵败将敲响的、绝望的丧钟余音。

“停下!”

走在最前的雷战猛地低喝一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通道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魁梧的身躯骤然顿住,如同一座瞬间凝固的山岳。锐利如刀锋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定了前方韩烈装甲探灯光柱的尽头!

光柱的尽头,通道似乎走到了绝路,被一堵巨大无比、布满深邃龟裂痕迹的厚重混凝土墙壁彻底堵死,如同地狱的门户。

然而,就在墙壁靠近地面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极其不规则的洞口!洞口边缘犬牙交错,扭曲狰狞,仿佛是被某种拥有恐怖巨力的存在,从内部硬生生撞碎、撕裂开来!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浓重水汽、浓烈金属锈蚀气息以及

……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亿万枚古旧铜钱在潮湿墓穴中堆积发酵了千百年所产生的怪异“铜臭”之气,如同实质的、冰冷的浪潮,猛地从洞口内汹涌而出!

这股气息虽然怪异、腐朽,带着岁月的沉重感,却诡异地、如同阳光驱散晨雾般,将空气中残留的最后一丝丝甜腻诱人的金沙粉尘气息彻底净化、驱散!

仿佛这里是贪婪的禁域,只属于另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固执的执念。

“这里…能量残留扫描…异常微弱…”

叶修罗喘息着,艰难地举起腕部多功能探测器,幽蓝的扫描光束如同灵蛇般射向洞口深处,

“结构…暂时稳定…但内部…空间探测显示异常巨大…有…非常强烈的、持续性的水流轰鸣声…”

他颈间的贪婪之秤微微晃动,左侧托盘的边缘,那一丝凝实的黑气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骤然活跃起来,扭动了一下。

妹妹叶灵犀躺在重症监护室,浑身插满管子,监护仪上微弱闪烁的绿色光点,那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氧气!

维持生命的昂贵药剂!

ECMO的开机费用!

都需要纯净金沙兑换的国运点!

时间,如同指间沙,无情地流逝!

这份深藏的、几乎要将灵魂焚毁的焦灼,在经历了金库广场那生死一瞬的惊魂后,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熔岩,在绝望的死寂中更加猛烈地翻腾、咆哮!

“金沙…在那边…”

雷战肩上,昏迷的陈算盘突然发出一声模糊不清、如同梦呓般的呻吟,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极其虚弱地、颤抖着抬了抬,指尖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直直指向那个散发着腐朽铜臭气息的幽深洞口。

“纯度…很高…但…好吵…好多声音…在哭…在骂…在诅咒…”

随着他的呓语,颈间那好不容易恢复平衡的贪婪之秤也随之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韩烈猛地抬起头,眼中那死灰般的茫然与惊悸,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瞬间被一丝源自本能的光芒刺破!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装甲关节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生锈门轴转动般的摩擦声,沉重的脉冲炮口如同嗅到血腥的猛兽头颅,微微抬起,幽蓝的光芒重新在炮口深处凝聚、流转。纯净金沙!

力量的源泉!虽然飞将军的威压让他灵魂战栗,但刻在骨子里、融入血液的对绝对力量的渴望,如同最顽固的野草,在嗅到目标气息的瞬间,又开始在恐惧的废墟上悄然滋生、蔓延。他颈间的贪婪之秤左侧托盘,极其轻微地、却无比清晰地——向下沉了一丝!

沉沦的蛇口,再次悄然张开。

雷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韩烈颈间那微倾的天平,

又精准地落在叶修罗托盘中边缘那丝剧烈扭动的黑气上,浓密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在眉心刻下一道深痕。他沉声下令,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秤砣:

“韩烈,警戒洞口,扫描内部威胁!叶修罗,保护苏绣衣和陈算盘,建立临时防御点!”

他将肩上的陈算盘小心地、如同放下易碎品般,安置在靠墙一块相对平整、干燥的石头上,随即反手拔出了腰间的雷电符文直刀。

刀身并未完全出鞘,但暗紫色的刀鞘表面,已有细密如发丝的蓝白色电弧开始不安地跳跃、游走,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微弱“噼啪”声,如同即将挣脱束缚的雷龙。

韩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带着明显不耐的哼声,

没有言语,迈着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轰然走到洞口前。

脉冲炮口幽蓝的光芒如同毒蛇的独眼,锁定洞口内部翻滚的黑暗,警惕地来回扫描着,发出低沉的嗡鸣。

叶修罗则扶着几乎瘫软的苏绣衣,让她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缓缓坐下,自己也半跪在她身边,战术匕首反握在手,森冷的刃光警惕地指向洞口方向。

然而,他的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再次瞥向腕部探测器屏幕上,那代表着妹妹生命线的微弱信号,眼神中的焦虑如同即将溃堤的洪水,几乎要满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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