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纱帘时,谢知远的手指还搭在林晚照手背。
那片梧桐叶被他轻轻捡起来,夹回训练笔记的扉页——三年前的褶皱里,还能摸到当时晨跑后未干的汗渍。
该出发了。林晚照抽回手,从床头摸出个蓝色缎带扎的小盒子,省队张姐连夜绣的,说国家队誓师大会要戴。她替他别上胸前的牡丹胸针,指尖在他锁骨处顿了顿,紧张吗?
谢知远低头看她发顶,喉结动了动:昨天在后台听孙主任说,会场能坐三千人。他想起昨夜梦到初中运动会,发令枪一响腿肚子就发软,但刚才摸到这叶子......他敲了敲笔记,突然就不慌了。
国家体育总局大礼堂的穹顶下,红旗在风中翻卷,猎猎声盖过了台下此起彼伏的议论。
谢知远站在侧幕条后,能看见第一排坐着的周海峰——省队教练的白衬衫领口扣得极紧,正用指节敲着膝盖,像在打某种只有他们懂的节拍。
下面有请最年轻的国家队新晋选手,谢知远同志上台发言!主持人的声音在礼堂回荡。
谢知远的运动鞋底碾过红地毯,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鼓点上:初中操场的塑胶跑道、省队训练馆的地垫、昨夜和林晚照交叠的手背......他在话筒前站定,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突然笑了。
三年前我在校运会跑最后一名。他开口时,台下泛起细碎的抽气声,发令枪响的瞬间,我脑子里全是初二那次摔倒后,看台上喊的软脚虾。他喉结滚动,目光穿过人群,准确落在第三排最左的位置——林晚照正攥着纸巾,眼睛红得像颗樱桃。
但今天站在这里,是因为有人一直相信。他的声音突然稳了,像晨跑时穿过薄雾的风,她会在我躲在楼梯间吃泡面时,把训练计划表贴在我课桌里;会在我旧伤发作疼得冒冷汗时,用温水泡着毛巾敷我膝盖;会在我对着电子屏上的3分50秒掉眼泪时,指着窗外说你看,那片梧桐叶落了十七次,可树还在长。
镜头扫过观众席时,林晚照猛地低头,纸巾团被她攥成了皱巴巴的月亮。
周海峰扶了扶眼镜,嘴角终于松开一道缝——这个总板着脸的教练,此刻眼眶竟有些发红。
赵天宇坐在嘉宾席最前排,手掌拍得通红,指节泛着白,像要把这三年的不甘和佩服全拍进掌纹里。
礼堂突然响起掌声,起初是零星的,接着如潮水漫过每一层台阶。
谢知远望着台下,突然想起系统刚出现那天,他蹲在巷子里救的那只橘猫——当时它缩成毛团,现在该在林晚照的小说里当配角了吧?
谢谢大家。他对着话筒微微鞠躬,转身时听见主持人说让我们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他,可他的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和跑道上的步频分毫不差。
会后的专访区挤得水泄不通。
林晓芸举着话筒从人缝里钻进来,镜头上还沾着刚才被挤歪的口红印:谢知远,你觉得自己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我不是天才。谢知远擦了擦额角的汗,但我从不放弃调整。
听说你有个神秘训练法?林晓芸的眼睛亮起来,有网友翻到你高中时的贴吧记录,说你每天...
只是每天比昨天多跑一百米。谢知远笑了,想起林晚照笔记本里夹着的日历,每一页都画着小小的加号,第一天3公里,第二天3.1,第三天3.2......跑到后来,多跑的不是距离,是底气。
这段采访当晚就上了热搜。多跑一百米的话题像颗火星掉进干草堆,隔天就有视频博主在操场举着自拍杆喊今天我要挑战谢知远同款,更有重点中学把晨跑目标改成每天进步一百米,校长在广播里说:这不是数字游戏,是跑者的浪漫。
林晚照的小说编辑打来电话时,她正在教室改作文。出版社要签纸质书,编辑的声音带着笑,书名就用你那个《他跑的不是赛道,是命》,印量首刷五万。
校方因此临时加了场演讲。
礼堂里坐满了穿校服的学生,连窗台上都挤着人。
林晚照站在讲台上,翻开泛着旧书香气的笔记本——扉页是谢知远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给我的记录员。
我写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她的声音轻,但礼堂里落针可闻,关于一个摔倒后自己系好鞋带的人。她抬头,看见最后一排的窗户被推开条缝,有穿运动服的身影靠在门框上。
谢知远背着他那只洗得发白的训练包,听见系好鞋带时,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脚踝——那里还留着初中摔倒时的淡粉色疤痕。
掌声响起时,林晚照的眼眶又热了。
她望着门口的人,突然想起昨夜他翻她小说草稿时说的话:你总写他,可我每一步都有你。
东京奥运集训名单公布那天,省队看台上落了层薄暮。
林晚照把新写的结局草稿递过去:我想写你站在领奖台上,国歌响起。
谢知远没有接。
他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跑道,伸手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别写结局。风掀起他的运动外套下摆,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省队队服,我们的故事,才刚到第一个弯道。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还带着白天训练后的余温:你写,我跑,谁也不许停下。
深夜的宿舍里,谢知远躺在硬板床上,意识里突然泛起熟悉的蓝光。
系统界面最后一次亮起时,速度、力量、耐力的属性条像融化的蜂蜜,缓缓渗入他的血管。
终极技能极限突破的图标闪了三闪,化作一串数据流钻进他的指尖。
【系统使命完成,即将关闭。恭喜你,谢知远,你已超越数据。】
蓝光熄灭的瞬间,他听见窗外的风穿过走廊,带来遥远的汽笛声。
他翻身坐起,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月光,心跳声重得像擂鼓——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节奏,是三公里时的平稳,五公里时的坚韧,一万米时的孤勇。
东京。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等你来破界。
次日清晨,谢知远拖着行李箱站在宿舍楼下。
林晚照捧着保温桶跑过来,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昆明的高原基地风大,我煮了姜茶......
知道啦。他接过保温桶,目光扫过她身后——一辆挂着国家青年集训营牌子的大巴正缓缓驶进大门,车头的红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昆明两个烫金大字。
司机按了声喇叭,悠长的鸣响里,谢知远弯腰提起箱子,在林晚照额角轻吻了一下:等我把第一个弯道跑成起点。
大巴发动时,他隔着车窗挥手。
林晚照追着车跑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开手机——小说评论区新顶了条留言,是她昨晚偷偷发的:下一段故事,我们一起写。
车窗外的梧桐叶簌簌落下,谢知远望着越来越远的省队大门,想起系统关闭前的最后提示。
他摸了摸胸前的牡丹胸针,那里贴着林晚照今早塞的小纸条,字迹被体温焐得发软:跑者的终点,是下一个起点。
大巴拐过街角时,他看见路牌上的昆明二字在晨光里发亮。
风灌进车窗,吹得他眼睛发酸,却又忍不住扬起嘴角——这次,他要跑的,是比三公里、五公里、一万米都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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