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远在医务室的白床单上躺了三天。
消毒水的气味裹着空调冷风往鼻腔里钻，第三天上午十点，陈教授准时推门进来时，他正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发呆——那片痕迹像极了上次训练时，他在跑道上摔出的汗渍形状。
今天想聊什么？陈教授搬了把塑料椅坐在床边，保温杯搁在床头柜上，杯身还凝着细密的水珠，周指导说你这三天的心率波动比过去三个月都小，是好事。
谢知远扯了扯嘴角。
三天前他在万米跑测试中突然小腿抽筋，整个人栽进沙坑的场景还在眼前晃。
队医说他肌肉疲劳度超标，周海峰黑着脸把训练计划撕了半页，末了只丢来句等陈教授。
陈老师，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跑步？他坐起来，输液贴被动作带得翘起一角，初中运动会摔那回，全班笑了我三个月。
后来我就觉得，跑不跑都一样，反正会摔。
陈教授没接话，指节轻轻叩了叩床头柜。
谢知远望着他镜片后的眼睛，忽然想起林晚照总说这种眼神像在等故事自己冒头。
但现在...他喉结动了动，窗外传来省队队员跑圈的吆喝声，我想赢给一个人看。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像块石头砸进静潭。
陈教授的睫毛颤了颤，保温杯盖咔嗒一声被打开，飘出枸杞的甜香。
系统的红光就是这时候裂开的。
谢知远手腕上的投影突然扭曲，淡蓝色面板像被撕开道口子，刺目的红纹爬过耐力值198的数字。
【系统提示】的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当前属性分配存在冲突，是否重新规划？
他猛地攥住床单。
最近总觉得跑起来时左腿比右腿沉半拍，跨栏时重心总偏左——原来不是错觉。
他想起昨晚加练核心力量时，教练助理小吴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周海峰捏碎心率表时，指节泛白的模样。
是我太急了。他对着空气说，红纹在手腕上跳动，像在应和他的心跳，光堆耐力，把力量和柔韧性甩在后面了。
陈教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手腕，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你说的系统...是你训练的辅助工具？
谢知远一怔。
三个月前救猫从围墙上摔下来，睁眼就看见的全息面板，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
但陈教授的声音里没有怀疑，只有探究的温和，像在问今天早餐吃了什么。
嗯。他简短应了声，红纹突然收缩成一个问号，它说我属性分配冲突。
陈教授点点头，没再追问。
他起身时，白大褂衣角扫过床头柜，带得林晚照寄来的信微微翻动——那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从信里滑出来，落在谢知远脚边。
下午四点，训练馆外的梧桐叶沙沙响。
谢知远正对着系统面板研究属性图，手机在枕头下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是林晚照的消息：我在西门保安室，汤要凉了。
他掀开被子的动作太急，输液管叮地撞在床栏上。
等他趿着拖鞋冲到楼下，就看见林晚照蹲在保安室门口，怀里抱着个保温桶，发梢沾着细汗，正和保安大叔比划：真的是谢知远同学的朋友，我带了校牌——
晚照。他喊了一声。
林晚照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被擦过的玻璃珠。
保安大叔看了眼谢知远胸前的队牌，嘟囔着下不为例，把人放了进来。
我妈说运动员要补蛋白质。林晚照把保温桶递过去，手指还沾着厨房的烟火气，她特意炖了牛骨汤，说比食堂的有滋味。
谢知远接过时触到她指尖的凉，这才注意到她穿了件薄针织衫——外面明明三十多度。
他低头掀开保温盖，白雾腾起来，混着林晚照常用的茉莉香，在两人之间漫开。
还有这个。她从帆布包里摸出张卡片，纸面压着薄荷叶，昨天整理旧本子，翻到你高一给我讲数学题时，在草稿纸背面画的向日葵。
卡片上的字迹是她特有的小楷，一笔一画：别忘了你是为了谁而奔跑。
谢知远的拇指摩挲过谁字的勾笔。
那天他讲了三遍函数题她都没懂，最后在草稿纸角落画了朵圆脑袋向日葵，说这题就像太阳，转来转去都有规律。
现在卡片上的花比当年更饱满，叶子边缘还描了金边。
谢谢你一直懂我。他声音发哑，保温桶的热气模糊了眼眶，我总以为...你写的都是别人的故事。
林晚照的耳尖慢慢红了。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翘起的刘海，指尖掠过他手腕的系统投影时顿了顿，但什么都没问，只说：下周月考，我给你留了数学笔记。
保安大叔的咳嗽声从背后传来。
林晚照冲谢知远挥了挥手，转身时帆布包上的小熊挂件晃了晃。
谢知远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铁门后，低头喝了口汤——是妈妈的味道，咸淡刚好，带着点姜的辛辣。
傍晚训练馆闭馆时，赵天宇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谢知远端着空保温桶往医务室走，经过教练办公室时，门没关严。
赵天宇的冷笑像根刺：周指导，他现在这状态，跑个三千米都打摆子，还留国家队？
周海峰的茶杯砰地搁在桌上：你上个月万米测试多少？
我
他是19分23秒。周海峰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钢板，你去年省运会摔那回，是谁把你从地上拉起来？
赵天宇没说话。
谢知远看见他的影子在门框上晃动，指节捏得发白。
最后那影子猛地转身，带得门哐地撞在墙上。
经过谢知远时，他瞥了眼保温桶，喉结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快步走了。
谢知远站在原地，听着赵天宇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
办公室里传来周海峰翻资料的声音，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进省队时，周教练拍他肩膀说别管别人，跑你自己的。
夜晚十点，月光爬上窗台。
谢知远靠在床头，系统面板在膝头展开。
他盯着耐力198/力量195/柔韧性187的数值，指尖悬在重新分配按钮上。
林晚照的卡片摊在旁边，薄荷叶的清香混着茉莉香。
他想起她蹲在保安室门口的样子，想起信里那句那些摔在地上的汗水，会变成你下次起跑时的风。
分配2点耐力到柔韧性，3点到力量。他对着空气说。
系统红光骤然亮起，面板上的属性条开始流动。
【系统提示】的机械音变得清晰：检测到协调值提升至192，战术预判功能升级成功，新增节奏自适应模块。
投影里浮现出跑道模拟图，原本僵硬的跨栏动作变得流畅，步频自动根据弯道调整。
谢知远摸了摸自己的小腿，肌肉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仿佛有股暖流顺着血管淌开。
窗外传来夜巡保安的脚步声。
谢知远关掉系统，把林晚照的卡片贴在心口。
他想起陈教授说的找到最初的动力，想起林晚照汤里的姜味，想起赵天宇离开时发红的眼尾。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清晨五点，谢知远被系统提示音唤醒。
淡蓝色面板在晨光里闪烁，机械音带着点雀跃：【系统提示】今日任务——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窗外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
跑道上已经有队员开始晨跑，脚步声像鼓点，一下下敲着他的心跳。
周海峰的训练计划应该在桌上了。
林晚照的数学笔记应该在书包里。
系统的新模块应该能让他跑得更稳。
而他知道，今天的风，会比昨天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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