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信号弹的红光尚未熄灭,雨后的空气被拉出滚烫的铁锈味。
乌尼莫克咆哮着冲上外环高架,轮胎碾碎积水,溅起的浪花在路灯下像一柄柄碎裂的刀。莫墨把油门踩到底,转速表指针撞进红线区,引擎的怒吼盖过了车顶重弩机括的“咔哒”上弦声。
洛宇天坐在副驾,指虎在掌心转出一圈黯金色的流光。车载战术平板亮着——玉龙双的定位红点被锁在祖祠后山“雷池阵”中心,坐标每三秒跳动一次,像一颗将爆未爆的心脏。
屏幕下角,一行小字滚动:碎星组前锋已抵达高架北端,距离1.2km,重弓×7,破甲箭×42。
“七把弓,就想封路?”
莫墨冷笑,指尖在方向盘侧面一划,乌尼莫克尾部的液压挡板“砰”地斜撑而起,瞬间化作一面防弹斜坡。几乎同一秒,夜空中传来凄厉尖啸——
“嗡——”
三支长箭破风而来,箭头涂了幽绿磷火,拖出三道鬼火似的光轨。
“趴!”
洛宇天低喝,白婉玲已先一步按下座椅电钮。副驾靠背“咵”地放平,箭矢擦着车顶掠过,“叮叮叮”钉在挡板上,磷火炸开,绿焰舔着钢板发出酸牙的腐蚀声。
莫墨猛打方向,车身横滑,后轮撞碎护栏,硬生生在高架尽头做出一个180°的甩尾。轮胎摩擦青钢石,火星四溅,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
坡道下方,碎星组的黑色厢式车列成雁阵。
车顶,七名重弓手同时拉满三石复合弓,弓弦发出沉闷的“嘣嘣”声,仿佛低沉的战鼓。
领队的玉阙站在最前,暗金猎装被雨风贴在身上,勾勒出猎豹般的线条。他抬手,指尖一松——
“放!”
七箭齐发,箭雨在高架灯下交织成一张发光的网,兜头罩向乌尼莫克。
莫墨猛按中控台红色按钮。
车顶重弩“嘭”地弹起,三枚钨钢爆裂弩矢自动装填。
“轰——!”
火光在箭网中心炸开,冲击波将碎星组前排弓手掀得后仰。破片与铁屑四散,像一场金属暴雨。
然而第二波箭矢已离弦——这一次,箭头换成了螺旋破甲锥,旋转的风哨声凄厉如鬼哭。
“下车。”
洛宇天推门,身影掠出,脚尖在护栏一点,整个人如苍鹰扑向高架外侧的广告钢架。指虎金芒暴涨,一拳砸断钢索,整幅巨型广告牌轰然倒坠,挡在碎星组与乌尼莫克之间。
破甲箭钉在铁皮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火星四溅。
白婉玲紧随其后,月白旗袍在夜风里翻飞。她足尖落地,掌心雷已在手,象牙柄映着路灯泛出温润寒光。
“砰——”
枪火一闪,最左侧弓手膝盖炸开血雾,身体失去平衡,从车顶翻滚坠下。
莫墨趁机倒车,车尾喷出蓝色氮焰,乌尼莫克像一头钢铁巨兽,硬生生撞碎广告牌的另一侧,直插碎星队形腹地。
玉阙的瞳孔在火光中缩成针尖。
他弃弓,反手抽出身后长刀——刀身三尺,背厚一指,铭纹“碎星”二字在磷火映照下幽绿如毒。
“洛宇天!”
他低吼,刀锋划破雨线,带着尖啸劈向车顶。洛宇天抬臂,指虎与刀刃相撞,金铁交击的火花照亮两人近在咫尺的脸。
玉阙的刀被震得后仰,虎口迸血;洛宇天欺身而进,指虎第二击直取咽喉——
“叮!”
一枚细如发丝的冰针,悄无声息地钉入玉阙腕侧。
君尤怜不知何时已立于高架栏杆,素衣猎猎,指尖拈着第二枚冰针,眸色冷得像北境极夜:“别动,再动一寸,筋断。”
凤仪圭的赤曜石剑尖,则从背后抵住玉阙背心,火焰舔着他的猎装,发出细微的焦糊味。
碎星组其余弓手见状,阵型大乱。
莫墨的重弩调转,钨钢弩矢直指他们脚下油箱;玉龙双的断枪枪柄,不知何时已横在第二名弓手颈侧,银光森冷。
玉阙的喉结滚动,目光扫过洛宇天、扫过白婉玲,最终落在高架尽头——
那里,一道红色信号弹再次升空,像第二滴血,坠入更深的夜。
洛宇天收指虎,声音低而稳:“告诉玉文苍,天亮之前,我要玉龙双出现在我面前。否则——”
他抬手,指虎轻轻敲了敲玉阙的刀身,发出清脆的“叮”,“碎的就不仅仅是星。”
雨后的风,终于彻底停了。
高架下方,祖祠后山的雷池阵亮起第一缕苍白电光,像回应他的宣告。雷池阵的电光一闪,高架桥上所有霓虹像被同一股电流掐住喉咙,瞬间黯了三分。
玉阙的刀尖仍在颤,刀背映出洛宇天低垂的眉眼——冷而静,像一泓无风的水,却把整座桥的杀气都压进水面之下。
“咔哒。”
莫墨掀开后车门,折叠式铝合金坡道“哗啦”一声落地。她单手拎起一支黑色长箱,箱面贴着烫金编号“05-NT”。指尖扣开锁扣,寒气顿时顺着箱沿爬出来,在潮湿的桥面上凝出薄薄白霜。
——箱内,静静躺着玉龙双的备用长枪“破星”。
枪身被拆成三截,银白的合金枪管上,一道新刻的雷纹正泛着幽蓝光,像一条刚苏醒的小蛇。
“上车。”
洛宇天把玉阙的刀反扣在背后,顺手卸了他的腕骨,“咯”一声脆响,疼得玉阙额角青筋暴起,却硬生生没吭声。
白婉玲用掌心雷顶着他后心,旗袍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像一面纤薄的旗。
凤仪圭收剑,火焰在剑尖“噗”地熄灭,只剩一缕青烟缠绕赤曜石。她抬手,把玉阙的碎星刀鞘也一并夺了,随手抛给玉龙双:“你的刀,自己拿。”
与洛宇天化敌为友的玉龙双没接,只抬眼望向祖祠方向。
那里,雷池阵的光网一层叠一层,像无数银蛇在乌云里翻滚,每一次闪烁,都在他瞳孔里烙下一道更深的阴影。
……
乌尼莫克在雨中疾驰,车灯劈开夜色,像两把白色长刃。
车厢里,玉阙被反绑在加固座椅上,腕骨错位,冷汗顺着下颌滴落,砸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嗒嗒”轻响。
莫墨单膝跪在车厢中央,把破星枪身一截截旋紧,枪机咬合的金属声清脆得像倒计时。
“祖祠后山有三重雷池阵,”她低声道,“第一重是‘引雷’,雷击每隔九息一次,必须踩着雷隙冲进去;第二重‘锁魂’,地面埋了磁极钉,魂体会被强行拖出体外;第三重‘碎星’——”
她抬眼,看向玉龙双,“那是玉家老祖宗亲自布下的剑阵,阵眼就是你曾经的配剑‘碎星’。”
玉龙双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碎星……在我父亲手里。”
“那就去夺回来。”洛宇天靠在车厢壁,指虎在掌心转出一圈黯金流光,“天亮之前。”
……
祖祠后山,雨停了,风却更冷。
雷池阵外,一道铁栅栏门锈迹斑斑,门楣上“玉氏宗祠”四字被雷光映得惨白。
栅栏内,青石台阶蜿蜒而上,每一级都嵌着铜制雷纹钉,钉尖指向天空,像无数根蓄势待发的避雷针。
此刻,雷光正顺着铜钉游走,“滋啦”一声炸开蓝白火花,把台阶照得如同白昼。
玉龙双走在最前,银灰风衣被风鼓起,像一面残破的旗。
他每踏上一级台阶,脚下铜钉便“嗡”地低鸣,仿佛在辨认他的血脉。
第三级台阶时,第一道雷落了下来——
“轰!”
银蛇劈在距离他脚尖三寸的地面,石屑飞溅,焦黑坑洞里冒出缕缕青烟。
玉龙双却连眼都没眨,只抬手,轻轻抚过腰间那柄断枪。
断枪无名,枪头缺口处还沾着北湖五残的血,此刻却在雷光里泛起幽蓝光,像回应他的心跳。
第二重雷池。
地面铺满磁极钉,每一根都细如发丝,却泛着幽绿光。
莫墨蹲下身,指尖在地面轻轻一触,磁极钉便“簌簌”地转动起来,像一片被惊动的蚁群。
“退后。”她低声道,从背包里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金属圆盘,圆盘上刻着繁复的雷纹。
圆盘落地的瞬间,磁极钉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齐刷刷转向圆盘,绿光连成一片,形成一个直径两米的真空圆。
“三息。”莫墨抬头,“冲。”
众人身形如电,三息之内已穿过磁极钉阵,踏入第三重雷池。
碎星剑阵。
阵眼位于祖祠正殿前的石台,石台中央,一柄长剑倒插在地,剑身通体幽蓝,剑脊上雷纹流转,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低沉的雷鸣。
剑柄上,一只苍老的手正紧紧握着——玉家现任家主,玉文苍。
他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雷光倒映在他瞳孔里,像两团燃烧的青焰。
“逆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雷声,在空旷的祖祠前回荡,“你带外人踏入祖地,可知罪?”
玉龙双没回答,只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断枪。
断枪在雷光里延伸,枪身一截截弹出,最终合成一柄完整的长枪——枪头雷纹与碎星剑阵遥相呼应,像久别重逢的兄弟。
“父亲。”
玉龙双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碎星不该成为枷锁。”
他抬枪,枪尖直指玉文苍,“今天,我要带它走。”
雷光再闪。
祖祠上空,乌云翻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
下一秒,碎星剑阵全面启动。
无数雷光从剑身迸发,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电网,朝众人当头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