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更是热闹非凡。弟子们早就把平时练功用的木桩挪到一旁,摆上了十几张木桌,桌上铺着粗布,摆着坛装的米酒、卤味和时鲜小菜。平日里严肃的长老们,也卸下了往日的威严——大长老端着酒碗,和弟子们碰杯,说起万惊鸿扫平“黑风寨”的壮举,笑得眼角都起了皱纹;二长老平时最注重规矩,此刻却拿起块桂花糕,递给身边的小弟子,还叮嘱“慢点吃,别噎着”。酒过三巡,有弟子兴起,当场练起了“风云腿”,踢得木桩“砰砰”响,引得众人阵阵喝彩,连钦差都看得拍手叫好。
等热闹稍歇,万惊鸿亲自带着弟子,把“江湖砥柱”的匾额挂在前殿正中。他踩着木梯,小心翼翼地调整匾额的位置,指尖碰到紫檀木的纹理和黄金镶边的冰凉,动作格外轻柔。弟子们在下面扶着木梯,仰头看着匾额一点点归位——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江湖砥柱”四个字上,金粉闪闪发亮,与殿外的烟火气相映,竟生出一种格外温暖的庄重。
挂好匾额,万惊鸿从木梯上下来,后退两步,站在殿内望着那块匾额。殿外的百姓还在欢笑着,孩子们的打闹声、大人的谈笑声顺着门缝飘进来,与匾额上的金字交叠在一起。他下意识摸了摸腰侧的短剑,剑柄的温度透过墨色劲装传来,让他心里格外踏实。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痞气的眉眼,此刻全然舒展开,嘴角露出一抹难得的郑重——他清楚,这匾额不是赏给他一个人的,那“江湖砥柱”四个字,是朝廷对万法门的认可,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往后,岭南的匪患平了,但还有更多需要守护的人和事:要教弟子们好好练功夫,将来能像自己一样护佑百姓;要看着山下的村落越来越好,再也没有饥寒;要让万法门的“风云腿”,不仅是江湖上的威名,更是百姓心里的定心丸。他抬手理了理墨色劲装的衣襟,转身朝着殿外走去——外面的阳光正好,百姓们见他出来,纷纷笑着招手,他也笑着回应,脚步坚定又轻快,像要朝着更安稳的日子,一直走下去。
当万惊鸿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墨色劲装,接过匾额时,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在转身看向万法门弟子时,眼底多了几分郑重:“这匾额,不是给我的,是给咱们万法门的。往后,咱们更得护着百姓,不能丢了万法门的脸!”
自此,万法门的声望又上了一个台阶,不仅江湖人敬他,连官府都要让他三分,而万惊鸿“腿扫岭南”的故事,也成了江湖中流传最广的传奇之一。
当第三代门主万裂接过万法门的令牌时,这座传承百年的宗门虽有声名,却因“只收世家子弟”的旧规日渐沉寂。而万裂一继位,便以雷霆手段打破桎梏,将万法门的声威与势力,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万裂继位那日,万法门的山门广场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青石板地面泛着冷光。广场中央的高台上,摆着象征宗门权柄的玄铁令牌,台下站着数百人——左侧是追随万法门多年的旧部,衣袍上绣着门派标识,神色肃穆;右侧则是各世家的长老,大多身着锦缎长袍,手中握着玉如意或折扇,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万裂身着墨色门主长袍,腰间系着镶玉腰带,缓步走上高台。他身姿挺拔,目光扫过台下众人时,原本嘈杂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待他站定,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口,声音洪亮如钟,掷地有声:“今日召开全门大会,只为宣布一事——自今日起,万法门广开山门,凡品行端正、有侠义之心者,无论出身贵贱,皆可入我门!”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广场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吹过旗杆上的门派旗帜,发出的“猎猎”声都格外清晰。台下的世家长老们先是愣住,随即互相交换眼神,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旧部们也纷纷睁大眼睛,握着兵器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谁都知道,万法门百年传承,始终恪守“只收世家子弟”的规矩,山门处那方“非世家子弟不得入内”的青石碑,更是立了近百年,从未有人敢动。
不过片刻,寂静被轰然打破。“门主三思啊!”一名白发苍苍的世家长老率先上前一步,拱手劝阻,“我门历来只与名门望族相交,若收纳布衣百姓,岂不是自降身份?”话音刚落,又有几位长老附和,广场上顿时议论纷纷,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万裂却面色未变,只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目光坚定,扫过台下的反对者:“江湖侠义,从不论出身。世家子弟中可有败类?布衣百姓里难道无英雄?我万法门要的是心怀正义之人,不是只看门第的虚名!”说完,他转身对身后的侍卫下令:“即刻去山门外,将那方石碑撤了!”
两名侍卫领命,提着铁锤快步下山。不过一个时辰,便有人来报,石碑已被拆除。万裂又命人取来笔墨纸砚,亲自写下招贤告示,字迹刚劲有力:“万法门广纳贤才,凡品行端、有侠心者,不论出身,皆可前来拜师,共守江湖正义。”写罢,他让弟子将告示誊抄数十份,张贴在山下的城镇、驿站,甚至偏远的村落,邀请天下有志之士前来投奔。
阳光洒在高台上的万裂身上,他望着山下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笃定——这道打破百年旧规的命令,终将为万法门引来新的生机。
万裂广开山门的告示贴出后,万法门的山门便再无往日的清净。每日天刚蒙蒙亮,山脚下的石阶前就挤满了前来拜师的人,有背着行囊的少年,有握着柴刀的壮汉,还有穿着长衫的书生,人群沿着石阶蜿蜒而上,喧闹声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日暮,短短三年间,拜师者络绎不绝,从未间断。
开春时,一名街头卖艺的少年挤在人群里,粗布短褂上还沾着戏台的油彩。他自幼在戏班长大,练就了一身翻跟头、耍花枪的蛮力,前几日在镇上看到恶霸欺负老人,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用耍杂技的技巧将恶霸掀翻。这事传到万裂耳中,他特意让人将少年唤到跟前,当场测试——少年虽不懂武学招式,却能徒手举起院中的石磨,眼神里满是不服输的韧劲,万裂当即拍板:“此子有侠义之心,又有先天蛮力,可入我门!”
盛夏的一天,一名乡村教书先生带着儿子前来。那少年面色白净,手上没有半点习武的厚茧,连握剑的姿势都生疏得很。可当万裂问他“何为侠义”时,少年却朗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为名利,只为心安!”随后考核悟性,万裂随口点拨一套基础拳法,少年竟能在半个时辰内记住所有招式,还能说出招式间的衔接逻辑。万裂大喜,亲自将少年分到“玄黄阶”,叮嘱长老:“此子悟性极高,好生培养,将来必成大器。”
就连寒冬腊月,也有拜师者踏雪而来。一名樵夫背着捆柴,裤脚沾着雪泥,他本是山中砍柴人,前几日下山时撞见山贼劫掠商人,他握着砍柴的斧头冲上去,虽被山贼砍伤了胳膊,却硬是护住了商人的货物。万裂听闻后,亲自到山门迎接,看到樵夫胳膊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却依旧挺直脊背,当即决定:“你有勇有义,我万法门就需要这样的人!”不仅将他收入门下,还让人取来伤药,亲自为他包扎。
到第三年末,万法门的弟子已逾千人,庭院里、演武场上随处可见练功的身影,比以往最鼎盛时还多了数倍。为了让弟子们各有所成,万裂根据每个人的资质与心性,定下了“天地玄黄”四阶、“两仪”“太极”两级的分级体系。
“太极级”弟子是万裂亲自挑选的佼佼者,不过二十余人,多是像卖艺少年那般天赋卓绝、或教书先生之子那般悟性惊人者。每日清晨,万裂会在山顶的演武场亲自授课,从内功心法到实战招式,手把手地指导,有时还会与弟子们对练,用最直观的方式讲解招式的破绽与精妙之处。
“两仪级”弟子约有百人,由门中经验丰富的长老负责教导。他们多是有一定基础、心性沉稳者,长老们会根据每个人的特长,有的专攻长枪,有的苦练刀法,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剩下的弟子则归入“天地玄黄”四阶,按入门时间与基础功底划分。“天阶”弟子修习进阶武学,“地阶”次之,“玄黄”两阶则从扎马步、练基础拳法学起。每半年,万裂会组织一次考核,“玄黄阶”弟子若能在实战中胜出,或熟练掌握指定武学,便可晋升“地阶”;“地阶”优异者可升“天阶”,“天阶”中最出色的,还有机会进入“两仪级”。
这套严谨的体系,让每个弟子都知道自己的目标。演武场上,“玄黄阶”的弟子在反复扎着马步,额头的汗水滴在青石板上;“两仪级”的弟子在长老的指导下对练,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山顶上,“太极级”的弟子围在万裂身边,专注地听着招式讲解。整个万法门沉浸在习武修心的氛围中,武学传承愈发兴旺,连江湖中都流传着“万法门弟子,皆有侠义骨”的赞誉。
与此同时,万裂又着手整肃门规。他亲自研墨,用狼毫笔在三尺宽的宣纸上写下铁规,字迹刚劲有力:“凡入我门者,需守侠义、禁谋逆、戒贪嗔”。随后,他命石匠将这十二字刻在山门处的巨大青石上,石碑高丈余,字迹深嵌石中,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是在无声地警示着每一位弟子。
那是初秋的一个清晨,万法门山下的青溪镇还浸在薄雾里,一阵争执声突然打破了宁静。“太极级”弟子柳承业穿着绣着门派标识的锦缎劲装,站在粮铺前,手里攥着一袋米,却只丢给商贩几枚碎银——那点银子连半袋米都不够。商贩上前理论,柳承业却不耐烦地一脚踹翻粮筐,米粒撒了一地,还扬手将商贩扇倒在地,嘴角当即渗出血来。
“我乃万法门‘太极级’弟子,拿你一袋米是给你面子!”柳承业叉着腰呵斥,周围百姓虽愤愤不平,却碍于万法门的名声不敢上前。这事没半日就传到了山门,当弟子将事情原委禀报给万裂时,他正坐在书房批改武学心得,手中的狼毫笔猛地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团黑渍。
“胆大包天!”万裂猛地起身,墨色长袍扫过桌角的茶盏,茶水泼洒出来也顾不上擦。他当即命两名执法弟子:“去,把柳承业押到山门广场,全门弟子集合!”
不到一个时辰,山门广场上已站满了人。柳承业被反绑着双手,发髻散乱,脸上还带着不屑——他是江南柳家的独子,柳家是百年望族,在江湖中颇有势力,他不信万裂真会对自己怎么样。
万裂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台下,最后落在柳承业身上,声音冷得像冰:“门规刻在山门石碑上,‘守侠义、禁谋逆、戒贪嗔’,你强买强卖、殴打百姓,哪一条没犯?”
柳承业梗着脖子反驳:“不过是一袋米、一个市井商贩,何至于小题大做?我柳家愿赔十倍银两,门主何必动怒?”
这话彻底激怒了万裂。他缓步走下高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你以为你是世家子弟,就可以不守门规?你以为柳家的势力,就能让我徇私?”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剑脊重重拍在柳承业的丹田处。
“啊!”柳承业惨叫一声,口吐鲜血,瘫倒在地——他的内功根基已被废去。万裂收回剑,对执法弟子下令:“按门规,废去武功,逐出宗门,永不得再入万法门半步!”
柳承业这才慌了,挣扎着哭喊:“门主饶命!我错了!柳家会给万法门送重金,送珍宝!”可万裂早已转身,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