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孙先生想说,这诗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有的心境。
周文举心里门儿清,知道他又开始纠结了。
于是,他故技重施,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认真道:“先生,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就是看到院子角落里的那些竹子,它们从石头的缝隙里钻出来,长得那么直,那么高。”
“风吹雨打,它们都不弯腰。”
“我就觉得,它们好厉害啊。”
“然后,脑子里就突然冒出来这几句诗了。”
“对了,那个梦里的老爷爷也跟我说,做人就要像竹子一样,要有骨气,不能被人欺负!”
又是祖宗显灵!
孙先生听完,浑身一震,随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抚着自己的胡须,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
“是老夫着相了!”
“看来世间确有天授奇才!”
“之前是老夫孤陋寡寡闻!”
这一刻,他对周文举是“文曲星下凡”的说法,再无半分怀疑!
甚至,他看向周文举的眼神里,还多了一丝炙热。
能亲手教导一位“文曲星”,这是何等荣耀!
说不定,将来会成为足以让他名留青史的幸事!
孙先生神色激动,笑着看向站在门口的周明堂,“周老爷!恭喜啊!”
“您生了一个好儿子!周家复兴,重振门楣,看来指日可待!”
周明堂喜上眉梢,连忙谦逊:“不敢!”
“竖子顽劣,今后还请孙先生好好教导。”
……
周家六岁庶子周文举,一首《咏竹》惊天下,让名士孙敬修当场行礼,引为忘年交!
这件奇闻,在短短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县城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周家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周文举这个名字,成了整个县城最热门的话题。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地将他的故事编成了段子。
什么“神童落水遇龙王,梦中得授天书”,什么“六岁挥毫惊大儒,一诗镇服老先生”。
传得神乎其神。
周明堂走在街上,腰杆都挺得比以前直了。
以前,别人见了他,因为周家如今的家业,个个言辞客气,但神色中总带着几分对商人的轻视。
现在不一样了。
所有人见了他,都满脸堆笑,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周老爷”,那语气,活像是见了朝廷未来阁老的亲爹。
生意场上,更是顺风顺水。
以前那些对他爱答不理的合作伙伴,现在一个个主动上门,抢着要跟他合作。
甚至连县城最大的几家钱庄,都派人过来,说是可以给周家提供优惠借贷。
周家,大有重振当年官宦门楣的势头!
这一切,都因为周文举。
周明堂现在看这个幼子,简直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天天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家里的好东西,更是流水一样地往偏院送。
柳氏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现在府里的下人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柳夫人”,再也没人敢叫她“柳姨娘”了。
这可把正妻王氏,气得差点吐血。
她每天听着外面关于周文举的各种传闻,听着周明堂那爽朗的笑声,心就像是被刀子割一样。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小杂种,能享受这一切!
这些荣光,本该是属于她儿子文兴的!
他才是周家的嫡长子!
而周家的风光,也引起了另一个人的嫉妒。
那就是县城首富,李员外。
李家和周家,在布匹和丝绸生意上,是多年的老对头。
以前,李家仗着财大气粗,处处压着周家一头。
可现在,因为周文举“神童”的名声,周家的信誉和声望大涨,连带着生意也好了起来,隐隐有超过李家的趋势。
这让李员外如何能忍?
更让他窝火的,是他的宝贝儿子,李伟。
李伟年满十一,比周文兴大一岁,从小就被誉为“神童”。
三岁能背诗,五岁能作对,在县城里也是小有名气。
李员外一直以此为傲,觉得自己的儿子,将来必定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可现在,风头全被一个六岁的周文举,给抢走了!
如今县城里的人,只知有周家神童,谁还记得他李家的大才子?
李伟自己,在书院被同伴拿周文举来打趣后,更是气得不行。
“爹!那个周文举算个什么东西!”
“什么祖宗显灵,我看就是他们周家故意编出来骗人的!”
“一个六岁的奶娃娃,能写出那种诗?我才不信!”
李伟满脸不忿,在他看来,周文举就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
“我一定要当众戳穿他的真面目!”
“让他知道,谁才是咱们县城的第一神童!”
看着儿子那气急败坏的模样,李员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是个笑里藏刀的人物,最擅长的,就是在背后捅刀子。
既然你周家想靠着“神童”的名头往上爬,那我就让你摔个粉身碎骨!
“好儿子,你说得对!”
李员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笑容。
“爹这就给你创造一个机会,让你当着全县城有头有脸的人面前,把他狠狠地踩在脚下!”
“咱们不但要戳穿他这个假神童,还要让你李伟的名字,重新响彻整个县城!”
很快,一张张制作精美的烫金请帖,从李家送了出去。
李家要举办一场“秋日文会”,广邀县城内所有大族子弟,前来以文会友,切磋才学。
这请帖,自然也送到了一张到了周家。
而且,是指名道姓,要请周文举和周文兴兄弟二人,务必赏光。
周明堂拿着请帖,心里有些犹豫。
他知道李家和自家一向不和,这所谓的“文会”,搞不好是鸿门宴。
可转念一想,儿子如今声名鹊起,若是怯战不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王氏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特意过来劝说。
“老爷,这可是咱们周家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啊!”
“如今,文举成了全县城的焦点,若是能在李家的文会上,再作出一首惊天动地的诗来,那咱们周家的名望,岂不是要更上一层楼?”
“况且,文兴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总不能老是活在弟弟的光环之下。”
“若是推辞不去,倒显得咱们周家小家子气,怕了他们李家似的。”
王氏的话,句句都说到了周明堂的心坎里。
他爱子心切,又好面子,觉得王氏说得有几分道理。
是啊,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
正好也借这个机会,让文举多历练历练。
“好!就这么定了!”周明堂一拍大腿。
“周福,去给李家回话,就说我们周家,准时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