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凌晨两点，雨丝像断弦，落在回声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的鼓点。
迟野把001号黑胶唱片塞进防静电袋，封口处贴上一枚心跳形状的贴纸。
“唱片里是顾寻全部身家，”他抬眼，声音低得只有沈宴能听见，“也是鲸先生的入场券。”
沈宴没接，只把袖口挽到手肘，露出那道未愈的鞭痕。
“我要的不是钱，”他说，“我要鲸先生今晚亲自把麦克风递给我。”
仓库后门缓缓打开，一辆改装成移动录音棚的厢货停在雨里。
车厢内壁贴着吸音棉，中央是一台老式开盘机，磁带轴缓缓转动，像一颗被唤醒的心脏。
迟野按下PLAY，顾寻的嗓音从喇叭里炸出来——
“鲸先生，如果你听见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失败；但γ芯片的母体还在我体内，想拿，就来港城。”
沈宴的指节在膝盖上敲出同样节奏，像在跟录音里的心跳对拍。
交易条件很简单：
迟野把001号唱片交给沈宴，
沈宴必须在港城“鲸先生”的私人拍卖会上，
用一段现场心跳节拍，换顾寻残党的全部名单。
“鲸先生只收心跳，不收钱。”迟野把一张金色入场券塞进沈宴口袋，
“记住，节拍一旦录进去，就不能停。”
港城·维多利亚港，凌晨四点。
白色游艇“鲸语号”泊在码头，船体像一条沉睡的鲸。
沈宴和江逸踩着跳板登船，黎明被装进恒温箱，幼崽趴在箱盖上，尾巴不安地扫动。
船舱里，鲸先生坐在调音台前，
面前是一台巨型开盘机，磁带足有手腕粗，
像一条等待吞噬心跳的巨蟒。
拍卖会没有灯，只有一圈暗红光束。
参与者每人戴一副骨传导耳机，
心跳被实时放大，变成拍卖筹码。
沈宴被带到中央，开盘机旁放着一只金属手环，
只要戴上，心跳就会直接录入磁带。
鲸先生抬手，声音像深海涌浪：
“起拍价——一段持续180秒的心跳，
节拍≥120，振幅≥80。”
沈宴戴上手环，心跳在耳机里炸成鼓点。
江逸站在他身后，掌心贴在他后背，
像无声的节拍器。
倒计时开始——
180秒，沈宴的心跳从78飙到125，
血液撞击耳膜，像海啸撞碎堤岸。
第160秒，沈宴的耳机里突然插入一段杂音——
是顾寻残党的实时坐标，
被鲸先生以心跳摩尔斯的形式嵌进节拍。
磁带轴停，红灯熄灭。
鲸先生把一只黑色硬盘递给沈宴，
外壳刻着鲸骨纹路。
“名单在里面，”他低声说，“但磁带也录下了你的心跳。”
沈宴拔掉手环，心跳声戛然而止。
他抬眼，目光穿过红光：“磁带归你，名单归我。”
鲸先生笑：“成交，但别忘了——
你的心跳，从此也在我的曲库里。”
雨停了，游艇离岸。
沈宴把硬盘塞进风衣内袋，
江逸把黎明抱上甲板。
鲸先生站在船尾，把001号唱片抛向海，
唱片在浪尖旋转，像一颗被风唤醒的星。
沈宴按下耳机，耳机里只剩一个节拍——
他自己的心跳，
像永不落幕的鼓，
像余生声场的第一声开场锣。
离岸不到三海里，游艇突然熄火。
鲸先生站在甲板，手里把玩着那卷录有沈宴心跳的磁带，像把玩一条随时会反噬的蛇。
“交易结束，但规则还没完。”
他抬手，两名船员抬出一只透明冰棺——
冰棺里，黎明被麻醉，颈侧芯片闪着幽绿光。
“磁带里缺最后一段尾奏，”鲸先生笑，“得用你的狗补。”
沈宴瞳孔骤缩，袖口滑出折叠匕首。
江逸更快，枪已顶在鲸先生太阳穴：“放人，或者我把你的心跳也录进磁带。”
船员举枪对峙，海风卷着咸腥味，像一场随时会爆的哑剧。
鲸先生不慌，按下遥控器——
整艘游艇断电，船舱沉入黑暗，只剩倒计时红光跳动。
黑暗里，黎明突然抽搐
沈宴扑向冰棺，指尖摸到棺壁的冷霜，
江逸枪托砸碎船员手腕，夺过遥控。
沈宴用匕首撬开冰棺锁扣，把黎明抱出，
芯片却像生了根，倒计时仍在走。
江逸把幼崽塞给沈宴，自己冲向控制台。
他摸到一根备用数据线，直接插进芯片接口——
倒计时瞬间停止，芯片灯转蓝，
但屏幕上跳出新的指令：
【心跳同步失败，需鲸骨钥匙】
鲸先生从风衣内袋掏出一截鲸骨钥匙，
像一截被海水磨白的象牙。
“拿磁带换。”
沈宴抬手，磁带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鲸骨钥匙同时抛出——
两物在空中交错，
沈宴用匕首柄击碎钥匙，碎骨四散。
芯片灯狂闪。
沈宴把黎明放到甲板，
自己躺下，把数据线另一端插进自己颈侧静脉——
心跳与芯片同步，倒计时再次静止。
鲸先生脸色第一次变了：“疯子！”
倒计时归零，芯片灯熄。
黎明睁眼，尾巴扫过沈宴手背。
鲸先生后退一步，却被江逸一枪击中膝盖，跪倒在甲板。
沈宴拔掉数据线，声音冷得像冰：“
你的曲库里，现在多了一段——
你自己的心跳。”
直升机呼啸而来，红蓝警灯照亮海面。
鲸先生被铐走时，回头冲沈宴笑：
“磁带在我心脏，你也录进去了。”
沈宴把磁带塞进防水袋，
“那就让它陪我跳完余生。”
直升机升空，黎明趴在沈宴膝上，
幼崽在江逸怀里打盹。
海面下，鲸先生被押上快艇，
胸口的监听器闪着红光——
录下的，是沈宴的心跳，
也是余生声场的第一段尾奏。
暴雨后的海面像一块被熨平的铅皮，灰得发冷。
沈宴把硬盘塞进风衣内袋，拉链拉得极慢，像在给一段乐章收尾。
江逸抱着黎明，幼崽蜷在他臂弯，尾巴扫过沈宴手背，像一根指挥棒。
远处，一艘白色快艇破浪而来，船头褪色的“Ω”标志像一道旧伤。
迟野站在船舷，枪口抬起，对准幼崽。
江逸抬手，子弹擦过迟野耳廓，在船舷炸出一团木屑。
迟野没躲，只把一只黑色硬盘抛向空中——
硬盘滚落甲板，绿灯闪三下，像鲸先生最后的心跳。
快艇掉头，消失在灰浪尽头。
沈宴弯腰捡起硬盘，指腹摸到裂缝里渗出的海水，腥甜而冰凉。
他把硬盘收好，转身看向江逸。
“港城，”他说，“鲸先生的心脏停了，账本还在跳。”
江逸点头，掌心贴着沈宴后颈，温度透过皮肤渗进血管。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听见海浪一声接一声，像永不落幕的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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