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快马,在凛冽的寒风中,踏入了宁远卫的地界。
马上的骑士,正是奉长公主朱媺娖之命,前来寻找“仙种”的贴身侍卫,周奎。
他风尘仆仆,一身普通的商贾打扮,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越是靠近宁远卫城,他心中的惊讶就越是强烈。
在他的想象中,辽东边关应该是苦寒、萧条、人人面带菜色的景象。可他看到的,却截然不同。
道路两旁,不时能看到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这些士兵,虽然衣甲算不上光鲜,但一个个都精神饱满,腰杆挺得笔直,眼神中透着一股寻常卫所兵卒身上罕见的自信与彪悍。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士兵的脸色,大多红润健康,完全没有他沿途所见的那种因长期饥饿而导致的蜡黄和浮肿。
“怪哉……”周奎心中暗自嘀咕。
他进入宁远卫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稍作休整后,他便换了一身更不起眼的短打扮,混入了街头的百姓之中,打算先探听一些情况。
他来到一个贩卖杂货的摊位前,假意挑选着商品,与摊主攀谈起来。
“老哥,看你这气色不错啊。我从关内过来,一路看到的都是愁云惨雾,怎么到了你们宁远,感觉大不一样?”周奎递上一根烟草,套着近乎。
那摊主接过烟草,美滋滋地点上,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色:“客官,你这就问对人了!咱们宁远现在的好日子,那可都得感谢一个人!”
“哦?哪位高人?”
“还能有谁?自然是咱们的李大人了!”摊主一提到“李大人”三个字,脸上便不自觉地带上了敬意,“就是那个掌管军械司和屯田的李睿李大人!”
“李睿?”周奎心中一动,这不正是公主要找的人吗?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这位李大人,有何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那可就多了去了!”摊主来了兴致,打开了话匣子,“你是没见着啊,李大人那是文曲星下凡!他能点石成金,把没人要的盐碱地,种出亩产三千斤的‘土豆’!那东西,又香又面,吃了顶饿,现在咱们军户营,家家户户都分到了,这个冬天,再也不怕挨饿了!”
“他还建了个养殖场,用剩饭和烂草,就把猪喂得膘肥体壮,鸡下的蛋都堆成了山!现在咱们的兵,隔三差五就能吃上肉,喝上蛋汤,那身子骨,能不结实吗?”
摊主越说越兴奋,指了指不远处一队正在换防的士兵:“你看看那些兵,哪个不是精神头十足?我跟你说,现在鞑子要是敢来,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周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中更是震撼。他身为禁军侍卫,眼光毒辣,自然看得出那些士兵身上那股子发自内心的昂扬士气。
那不是靠严苛军法逼出来的,而是吃饱穿暖、有了盼头之后,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精气神!
接下来的半天,周奎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个人,从贩夫走卒到退役的老兵,得到的答案都惊人地一致。所有人都将如今宁远卫的变化,归功于那个名叫李睿的年轻人。
在他们的描述中,李睿几乎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人。他既能锻造出削铁如泥的宝刀,又能种出亩产千斤的仙粮;他既能让牛马抢食烂草,又能让鸡鸭下蛋如山;他既有斩杀千总的雷霆手段,又有让所有人都吃饱饭的菩萨心肠。
周奎心中的好奇,被勾到了顶点。
他原本只是奉命来买种子,此刻,却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李睿,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他想亲眼看看,这个被宁远军民奉若神明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老哥,不知这位李大人,现在何处?在下久仰其名,想去拜见一番。”周奎再次向那摊主打听。
“李大人啊,这个时候,多半不在官署里。”摊主想了想,指着城东的方向说道,“他一有空,就喜欢往田里跑。你顺着这条路往东走,看到最大那片地,绿油油的,跟别处不一样的,就是李大人的试验田了。他多半就在那儿。”
“多谢老哥!”
周奎谢过摊主,立刻朝着城东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片与周围枯黄土地格格不入的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片地里,种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高大挺拔的作物。虽然已是深秋,但这些作物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田埂上,一个身穿普通麻布衣衫的年轻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株植物的根茎,耐心地对身边的几个老农讲解着什么。他虽然衣着朴素,但眉宇间那股自信沉稳的气质,却让人无法忽视。
周奎的心猛地一跳,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年轻人,就是李睿!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在远处静静地观察着。他看到李睿不时地抓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尖轻嗅,又或是用手仔细地测量着作物的间距,那专注的神情,完全不像一个手握大权的官员,更像一个对土地爱得深沉的农人。
几个老农围在他的身边,时而点头,时而提问,气氛融洽而和谐,完全没有上下级之间的那种拘谨和畏惧。
阳光洒在年轻人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周奎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或许不仅仅是买到几颗种子那么简单了。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朝着那片充满生机的田地,缓缓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