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客栈的房间内,周奎就着昏黄的烛光,奋笔疾书。
他将自己在宁远卫一天的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地写了下来。从士兵昂扬的士气,到丰盛得令人发指的伙食;从亩产千斤的玉米,到削铁如泥的麒麟刀;从神奇的青贮饲料,到那座能点石成金的高炉……
他写得极为详细,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因为他知道,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对京城的决策,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
写完信,他小心翼翼地用火漆封好,贴身藏起。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内心依旧无法平静。
李睿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年轻人的沉稳、睿智、胸襟和那份脚踏实地的实干精神,都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第二天一早,周奎便主动来到了屯田所,向李睿辞行。
“李公子,”周奎对着李睿,行了一个郑重无比的大礼,“在下此番前来,本是为家中主人求购一些新奇种子。昨日得见公子治下之盛景,方知此行收获,远超预期。只是此事体大,在下不敢擅专,需即刻返回,向主人禀明一切,方能与公子商谈后续合作之事。”
他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既点明了自己背后有人,又为将来的接触留下了余地。
李睿闻言,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他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眼前这个“周商”,绝非池中之物。
“既然兄台有要事在身,在下也不便强留。”李睿十分爽快,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合作之事,不急于一时。兄台日后若有机会再来宁远,李睿随时恭候。”
他看得出来,周奎对他并无恶意,反而带着几分敬重。对于这样潜在的合作伙伴,李睿向来不吝于投资。
他转身对王老三吩咐了几句。很快,王老三便带着几个亲兵,抬来了几个沉甸甸的麻袋和一口木箱。
“兄台远道而来,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李睿指着那些东西,笑着说道,“这里有两袋土豆,一袋玉米,都已为兄台挑选好了,既可食用,也可留作明年的种子。”
周奎心中一喜,这正是他此行的首要目的!
“另外,”李睿又拍了拍那口木箱,“箱子里,是在下亲手锻造的一柄麒麟刀,赠予兄台防身。辽东关外,不太平,有一柄利器在身,总能多几分安心。”
麒麟刀!
周奎大惊失色,连忙推辞:“不不不!李公子,此物太过贵重,在下万万不能收!”
他深知此刀的价值,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礼物,而是千金难求的国之利器!
“兄台不必推辞。”李睿的态度却很坚决,“宝刀赠英雄。我看兄台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绵长,必是内家高手。此刀在你手中,才不至蒙尘。况且,我与兄台一见如故,区区一柄刀,不过是些许心意罢了。”
他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日后,若你我真有合作的机会,我希望兄台背后的主人能明白,李睿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铁器’。”
周奎闻言,心中剧震。他知道,李睿这是在通过幕后的人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我,李睿,有你们需要的东西,而且有很多!
他不再推辞,对着李睿,深深一揖到底。
“李公子高义,在下铭记于心。此番恩情,周奎日后必有所报!”
……
送走了周奎,李睿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并没有将这次偶遇太放在心上。对他而言,京城太远。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自己的根基,扎得更深,更稳。
时间进入了崇祯元年的十一月,辽东大地,迎来了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雪。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不过一夜功夫,便将整个世界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气温骤降,滴水成冰。
屯田所和军械司的将士们,因为有充足的食物和厚实的棉衣,倒也不觉得难熬。每日操练之后,能围着火炕,喝上一碗热腾腾的肉汤,便是最大的幸福。
然而,李睿的心情,却随着这场大雪的到来,变得日益沉重。
他知道,这场雪,对宁远卫来说,是瑞雪。但对于整个华北平原,尤其是遭遇了大旱的陕西、河南等地来说,却是一场催命符!
历史上,崇祯元年的冬天,正是明末小冰河时期气候异常的开端。极端的大旱之后,紧接着就是极端的严寒。无数的灾民,本就颗粒无收,现在又要在没有足够衣物和食物的情况下,熬过这个致命的冬天。
可以预见,这个冬天过去,北方的流寇之势,必将彻底失控!
而宁远卫,虽然暂时偏安一隅,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必须做点什么了……”李睿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白茫茫的一片,喃喃自语。
他知道,光靠自己屯田所的这点产出,对于整个天下的灾情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将他手中的高产作物,名正言顺地推广出去,并且能让他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巨大危机中,攫取到足够力量和资本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似乎也随着这场大雪,正在悄然降临。
这天,陈千总行色匆匆地找到了他,脸上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焦急。
“李老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