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光熹微。
苏清月站在公寓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串冰冷的车钥匙和一份静静躺在掌心的协议文件。
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像细针般刺入皮肤,却无法冷却她眼底的清明。
晨风拂过耳畔,带着初秋的微寒,吹动她额前几缕碎发,也送来远处城市苏醒前的低沉车鸣。
她翻开那份顾廷深连夜让人修订的婚前协议,纸张在指间发出轻微的窸窣声,目光精准地落在新增的条款上——“若苏清月愿留,顾氏集团半数股权将自动划归其名下。”
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哪里是补偿,分明是顾廷深最后的试探。
用足以让任何女人疯狂的财富,来衡量她留下来的目的,试探她腹中胎儿究竟是筹码,还是她真正想要守护的血脉。
她将文件利落地收进包中,没有丝毫留恋,随即拨通了赵秘书的电话。
“赵秘书,立刻给我查今天凌晨之后所有进出顾氏大厦地下车库的维修记录,特别是那辆长期不用的备用宾利。”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话音落下时,耳中还残留着手机按键清脆的回响。
电话那头的赵秘书明显一愣,迟疑道:“苏小姐……顾总半小时前刚刚下令,封存了那辆车的所有监控和出入记录。可是……您是怎么知道那辆车有问题的?”
苏清月轻笑一声,眸光投向窗外翻滚的云层,语气笃定:“因为他终于开始信了。而一旦他开始信我,我们的敌人,就一定会加快动作——他们怕的不是我不在,而是我真正在他身边站稳了。”她指尖轻轻敲击窗框,脑海中闪过吴老板在老宅布阵时留下的蛛丝马迹:那些刻意避开主宅动线的符灰、地下三米处异常的阴气波动……敌人惯用声东击西,先设明局,再藏杀招。
这一次,宾利车便是那明局。
信任的建立,便是决战的号角。
与此同时,阴冷潮湿的顾氏大厦地下车库B3层,空气里弥漫着机油与铁沫子混合的腥气,头顶的荧光灯滋滋作响,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一个穿着维修工服的年轻男人正鬼鬼祟祟地撬开一辆黑色宾利的左后座夹层。
他叫小陈,是风水师吴老板最得意的徒弟。
他的动作极为熟练,显然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夹层被无声打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泛着青灰光泽的木料,小心翼翼地塞入座椅下方的金属支撑架中,位置正好对应着乘客心脏的投影区域。
那木料入手温润,仿佛活物般微微搏动,却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像是腐烂的血肉混着陈年香灰,在鼻腔中久久不散。
小陈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他压低声音对着那块木头喃喃自语:“师父说了,这块‘养煞木’是至阴之物,能锁住活人阳气为己所用,只要顾廷深天天坐在这上面,七七四十九天后,阵眼贯通,他的命数就能续到老太爷身上了……”
话音未落,他头顶的通风管道内,仿佛有金光一闪而逝!
金属内壁反射出一瞬即逝的金色流光,如同蛇信般掠过黑暗。
小陈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抬头望去,却只看到金属管道的阴影在灯光下微微晃动,再无其他异样。
他自嘲地摇摇头,只当是自己太过紧张,手脚麻利地将座椅恢复原状,快步消失在车库的黑暗中。
他不知道,就在他头顶的通风管道内,一双清冷的眸子早已将他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
苏清月如同一只蛰伏的猎豹,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管道壁,金属的寒意透过衣料渗入脊背。
她腹部微隆,行动却依旧敏捷得不像个孕妇。
借着天枢阁秘法“净眼”,她清晰地看穿了那块木料的本质。
木纹深处,竟浮现出九道细如发丝的血色脉络,交错盘踞,仿佛活物一般缓缓蠕动,每一道脉络都像在呼吸,发出极细微的“嗡”鸣,只有灵觉敏锐者才能感知。
这比她之前在顾家老宅发现的“噬心木蛊”要邪异百倍!
她心头剧震,脑海中瞬间闪过《天枢阁禁录》中的记载——九阴续魂木!
此物需以身负大气运的活人阳气持续喂养至少三年,方能激活。
一旦激活,它便不再是简单的吸食阳气,而是能强行剥离目标的命格与魂魄,嫁接给阵法指定的另一个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谋财害命了,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针对顾家嫡系血脉的献祭!
他们要的,是顾廷深的命!
苏清月气息一敛,悄无声息地从管道上滑下,落地无声,鞋底轻触地面时只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尘埃。
她推过旁边一台落满灰尘的清洁车作为遮挡,车轮发出干涩的“吱呀”声,在空旷的车库中回荡。
她从容地靠近那辆备用宾利,掌心金光微闪,一道玄奥的净化符文缓缓凝聚,无声地渗入她手中的抹布。
布料瞬间变得温热,仿佛被阳光晒透。
她以擦拭座椅的动作为掩护,将浸透了灵力的抹布贴上后座。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原本温润的木料表面,开始渗出粘稠的、如同黑血般的液体,顺着金属支架缓缓滴落,“嗒、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散发出焦糊的恶臭,混着腥甜,令人几欲作呕。
就在此时,顾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内,顾廷深的私人手机响起。
铃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突兀地炸开,打破了一室寂静。
一个陌生的号码,声音经过了精密的变调处理,雌雄莫辨:“顾总,你最信任的那个女人,现在正在你的车库里,动你的车。”
顾廷深眸色骤然一沉,他没有挂断电话,而是直接切换界面,调出了备用宾利所在区域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苏清月背对着摄像头,身形清冷而决绝。
她的双手正死死压在后排座椅上,掌心处,隐约有淡淡的金芒泛起,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神圣感。
而她手掌覆盖之处,那块座椅的皮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陷,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空气中仿佛传来皮革碳化的“噼啪”轻响。
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科学世界观。
顾廷深死死盯着屏幕,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左边胸口。
衬衫之下,有一道早已淡化的疤痕,指尖触及时,仍能感受到皮肤下微微的凹陷。
那是他八岁那年,被一道不知名的邪祟之物所伤,高烧不退,遍请名医无效,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下去时,一道从天而降的金光救了他。
而此刻,苏清月掌心金芒闪烁的位置,与他胸口的旧疤,分毫不差!
车库内,净化已到第九刻。
苏清月额头渗出细汗,汗水滑过太阳穴,带来一丝微痒。
就在她准备一鼓作气,彻底焚毁那“九阴续魂木”的根基时,腹中胎儿的识海深处,猛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痛楚如刀割神魂,瞬间贯穿她的四肢百骸。
一幅破碎的画面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手持一把古朴的短刀,正割开一个年幼孩童的手腕,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入一个埋藏于地库深处的青铜匣子中!
那血滴声如此清晰,仿佛就响在她耳边,带着冰冷的回音。
祭品!
苏清月猛然睁开双眼,瞳孔剧缩,掌心金光骤然收敛!
她明白了!
对方感觉到了阵眼被毁,已经提前启动了用作献祭的备用阵法!
这块“九阴续魂木”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杀招在别处!
他们要用至亲之血,强行激活主阵——而那个孩子,极可能是顾家血脉的延续,或是她腹中胎儿的镜像替身!
她当机立断,不再试图彻底销毁木料,而是迅速用手机拍下木料上渗出黑血、脉络断裂的残片照片,立刻发给赵秘书,语气不容置喙:“马上封锁这辆车,列为最高危险品,用铅封条锁死,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顾廷深!”
随即,她拨通了顾廷深的电话,声音冷厉如冰:“顾廷深,我不管你现在看到了什么,信了多少。你若还想活到你的孩子出生,今晚就睡在公司,别回家,更别碰你名下任何一辆宾利。”
电话被她干脆地挂断,只留下顾廷深一人,面对着监控画面里那个决然而去的背影,久久失神。
深夜,总裁办公室的灯依旧亮着。
顾廷深独自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中捏着的,正是他让最信任的保镖从那辆备用宾利座椅下取出的阴木残片。
木料已经失去了活性,但那股邪异的寒气依旧刺骨,指尖触碰时仿佛被冻伤,寒意直透骨髓。
他将残片放入一台便携式高精度光谱分析仪中,试图用科学的数据来验证这荒谬的一切。
然而,仪器启动的瞬间,屏幕并未显示出任何成分数据,反而在“滴”的一声锐响后,彻底黑屏。
下一秒,黑色的屏幕中央,竟幽幽地浮现出一道扭曲而古老的符文烙印!
那符文缓缓旋转,边缘泛着微弱的金光,如同活物呼吸。
那符文的轨迹,那金色的光晕……与他童年记忆深处,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那道救命金光,完全重合!
科学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顾廷深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城市的璀璨灯火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望向窗外苏清月公寓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有震惊、有怀疑、有回忆中母亲临终前低语“那道光,是她来的”时的颤抖,最终归于平静。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你说你在挡我的死期……我曾不信。那这一次,我选择站到你的身后。”
话音刚落,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清月发来的一条新消息,简短而直接:
“明早八点,我要进顾家老宅的地库。带三把桃木铲,一把雷击木斧,还有……你祖母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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