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余韵未散,苏清月的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麻痒。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那是净眼即将开启的前兆——自重生以来,这种本能的预警只在面对千年邪祟时出现过两次。
第一波震颤来得毫无征兆。
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像活物般轻颤,她踉跄一步扶住廊柱,耳畔炸开地铁轨道的尖啸,像是有千万根钢针在金属表面刮擦。
抬头望去,对面居民楼的窗户同时亮起应急灯,橙红色的光在玻璃上跳动,像极了被惊扰的群萤。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顾廷深的私人号码,但她盯着掌心逐渐凝聚的淡金光芒,终究没有接。
净眼开。她低喝一声,瞳孔瞬间被金芒染透。
视线穿透地表,地下百米处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七座曾被她以天枢令拔起的龙钉,此刻竟在原位泛起幽蓝涟漪,像极了有人往深潭里投了石子。
那些本该被净化的煞气正逆着她的金光方向扩散,如毒蛇吐信般啃噬着城市主龙脉的脉络。
拔钉不是结束......是唤醒。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节却因攥紧而泛白。
前世记忆突然涌来:天枢阁典籍里记载过,上古术法中七星锁龙阵从不是镇压,而是用活钉锁住怨魂的生机,让它们永远处于将醒未醒的状态。
她之前用金光净化龙钉,相当于剪断了最后几根束缚的线。
同一时间,顾廷深正攥着电梯内壁的扶手。
他本要去地下车库,电梯刚下到负一层,失重感突然袭来,胃里像坠了块铅。
监控屏在头顶亮起,地质监测系统的红色警报如血珠般从十七个风水节点同时渗出,最刺眼的是火葬场旧址,磁场读数正以每秒500的速度飙升,很快冲破了仪器上限。
赵秘书。他按响内线,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
顾懂事长,全城十七个风水节点同时报警,赵秘书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紧绷,尤其是火葬场旧址,磁场读数......爆表了。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根据苏小姐直播时的净化轨迹分析,她刚才处理的不只是龙钉,是......是封印。
现在封印松动,那些被镇着的东西...
现在的问题不是那些东西,顾廷深的拇指摩挲着手机壳上苏清月的直播截图,照片里她掌心的金光被放大,在屏幕上投下暖黄的光斑,是苏清月现在在哪?
清虚观。赵秘书立刻回答,她直播结束后直接去了城郊,白观主半小时前派人送了帖子。
顾廷深松开扶手,电梯门刚好打开。
他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警报数值,突然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备车,去清虚观。
清虚观的偏殿里,檀香烧到了尽头。
小石头的抽搐比之前更剧烈。
他原本跪坐在蒲团上,此刻整个人蜷成虾米,发紫的双唇不断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观主的拂尘早掉在地上,他颤抖着想去扶,却被苏清月拦住——女人的掌心正贴着小石头的额头,淡金光芒如流水般渗入少年皮肤。
他在写地缚灵的名讳。白观主的声音带着哭腔,三百年前天枢阁和黑符门决战,败者被炼成地缚灵,永镇断龙口......我以为这都是老古董的传说,可小石头的血绘......
苏清月的神识正穿透小石头的记忆。
她看见血色的天空,看见两个道袍身影在断龙口岸边厮杀。
其中一人腰间挂着天枢玉珏,另一人袖口绣着黑符门的九瓣莲纹。
最后天枢阁的修士以自身为引,将黑符门众人的魂魄钉入地脉,用七根龙钉封在城市七处要穴。
画面突然扭曲,龙钉上的符咒开始剥落,被钉住的魂魄猛地抬头——他们的脸,竟和直播时被苏清月净化的那些怨灵有七分相似。
是连锁封印。苏清月猛地收回手,小石头的抽搐戛然而止,只余冷汗浸透的后背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她转身看向白观主,您早知道黑符门的余孽被镇在这里,为什么不说?
白观主突然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当年天枢阁被灭门,黑符门的人放话,谁泄露秘密就剜谁的眼。
我......我守着观里的典籍过了五十年,就等着有天枢血脉的人来......
天枢血脉?苏清月的指尖微顿。
院外传来汽车鸣笛。
顾廷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推开门时带起一阵风,将案上的烛火吹得摇晃。
苏清月转头看他,发现男人眼底的红血丝比平时更重,可他只是扫了眼地上的小石头,便将目光定在她脸上:地下龙脉在崩解,需要什么?
地脉封印松动,被镇的怨魂要醒了。苏清月摸出颈间的天枢玉珏,那是她重生时就戴在身上的,此刻正发烫,得去断龙口......
我让人查了断龙口的位置。顾廷深从西装内袋掏出文件,在火葬场旧址地下三十米,当年建地铁时挖到过封石,后来用混凝土封死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泛白的指尖,需要我做什么?
苏清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玉珏,忽然听见小石头的动静。
少年不知何时爬向香炉,沾着血的指尖正指向炉中三十六根残烛——那些是白观主用来镇观的平安烛,此刻烛芯竟泛起诡异的幽蓝。
她站起身,天枢玉珏在掌心发烫。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投在香炉上,像极了小石头血绘里那个踩断锁链的女子。
先点烛。她低声说,指尖轻轻抚过玉珏上的纹路,把三十六根残烛......都点亮。苏清月的指尖刚触到香炉,天枢玉珏便烫得几乎要灼伤掌心。
那股热度顺着血脉往上窜,像极了前世在天枢阁后山,厉无咎亲手将淬毒的匕首捅进她心口时的灼痛。
她闭了闭眼,将玉珏重重按进香灰里——三十六根残烛同时腾起金焰,火苗竟逆着重力拔高三寸,在半空交织成半透明的立体光网,正是这座城市的地脉分布图。
看。她抬手指向光网。
七枚代表龙钉的红点正在地脉主干上明明灭灭,而城市正中心的金脉最深处,一道漆黑裂缝如巨兽睁开的眼,正缓缓撕裂光网。
白观主跪在地上的膝盖重重一磕,手里还攥着小石头沾血的衣袖:这......这是当年天枢阁封印黑符门的断龙口?
不是断脊煞局。苏清月的声音像淬了冰,金瞳里翻涌着前世的血与火,是噬龙阵的引子。
龙钉是阵眼,被净化的怨气是引信。她转身时,发尾扫过顾廷深的手背,你堂叔顾鸿远不过是替厉无咎跑腿的棋子——我那好师兄,当年被我封在地底时,怕是连指甲盖都算计好了今天。
窗外传来赵秘书带着电流杂音的惊呼。
顾廷深的手机正开着免提,年轻秘书的指尖在平板屏幕上快速跳跃,气象卫星图被放大投在墙上:苏小姐!
云层......云层在转!所有人抬头,卫星图里,铅灰色的云层正以城市为中心逆时针旋转,七颗最亮的星子竟排成倒悬的北斗形状,与三天前苏清月直播拔钉时的异象分毫不差。
异常对流?苏清月冷笑一声,金瞳映着屏幕上的星轨,他倒是会找借口。她屈指敲了敲地脉光网,裂缝边缘的黑气突然翻涌,这是呼应。
厉无咎用全城风水做祭坛,等子时一到——她的声音陡然低下去,像刀刃划过骨缝,地缚灵破土,龙气尽吞。
顾氏?
连灰都不会剩。
顾廷深的手指在西装内袋里捏紧那份加密文件。
他走得急,西装领口扯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那是刚才在地下车库,电梯因磁场紊乱急坠时撞出来的。
此刻他将文件递给苏清月,封皮上顾氏祖训四个篆字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我让人翻了老宅密室。
残卷里说,每逢天枢星大亮,必有外敌借地脉反噬顾家。
苏清月接过文件的手顿了顿。
泛黄的纸页上,天枢星降光,血厄锁门庭的字迹突然泛起微光,与她颈间玉珏的金芒产生共鸣。
她抬头时,正撞进顾廷深的视线——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却仍亮得灼人:你说你是宗师。
那现在,你能不能......救这座城市?
风从虚掩的门吹进来,掀动桌上的纸页。
苏清月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掌心的金纹随着玉珏的震颤发烫。
她忽然笑了,那笑意带着几分冷硬的锋利,像前世在天枢阁演武场,她用净符劈碎厉无咎的黑煞幡时的弧度:我不是来救城的。她将文件推回顾廷深掌心,指尖擦过他虎口的薄茧,我是来收债的。
地底传来一声闷吼,像是千万道锁链同时崩断。
香炉轰地炸开,香灰混着金芒四溅,白观主本能地将小石头护在身后。
天枢玉珏从香炉里弹出来,悬浮在苏清月面前嗡鸣震颤,金光照亮她泛白的唇瓣。
顾廷深下意识去抓她的手腕,却触到一片滚烫——那是属于宗师的,与地脉共振的热度。
子时。苏清月盯着墙上的老挂钟,分针正缓缓爬向12。
她另一只手覆上顾廷深的手背,将他的掌心按在玉珏上,感觉到了么?
地脉在抖。顾廷深瞳孔微缩——他确实感觉到了,从掌心传来的震颤,像极了当年他还是小少爷时,被厉无咎种下的邪祟即将苏醒前的征兆。
清月......他刚开口,小石头突然发出一声闷哑的嘶喊。
少年不知何时挣脱了白观主的手,爬到地脉光网下方,沾血的指尖正对着漆黑裂缝。
血珠滴在光网上,竟在裂缝边缘晕开一个暗红的子字。
苏清月的金瞳骤然收缩。
她猛地拽过顾廷深的手腕看表——23:57。
走。她抓起玉珏塞进顾廷深西装内袋,转身时已摸出怀里的净符,去断龙口。白观主颤巍巍起身:我......我跟你们去!苏清月却拦住他,将小石头塞进老道士怀里:守好他。
他的血,是破阵的关键。
顾廷深的手机再次震动,是赵秘书发来的定位:顾总,火葬场旧址地下三十米的封石......在渗水。苏清月瞥了眼屏幕,定位点的地脉光网正渗出缕缕黑气,像极了巨兽垂涎的口水。
她扯着顾廷深往门外走,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后腰别着的桃木剑——那是前世天枢阁的镇派之物,此刻正随着玉珏的震颤嗡鸣。
清月。顾廷深突然停步,在她转身时扣住她后颈,低头吻了吻她发烫的耳垂,我信你。
苏清月的呼吸顿了顿。
她望着他眼里翻涌的暗色,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等收完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教你认星盘。
老挂钟的分针划过12的瞬间,地底传来一声绵长的、类似骨骼断裂的声响。
苏清月的脚步猛地一顿——她听见了,在城市的七个方向,同时响起的、混凝土碎裂的轻响。
顾廷深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赵秘书发来的监控画面。
十七个风水节点的监控器同时花屏,最后一帧画面里,七处旧厂区的地面正泛起蛛网般的裂纹,像极了......
走!苏清月拽着他冲进夜色。
远处,北斗倒悬的云层里,一道幽蓝闪电劈开天际,照见她金瞳里翻涌的杀念——
子时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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