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零灵捏着三色内丹反复摩挲，缝合处的纹路在暮色中愈发清晰。他突然抬头看向沈夜心，语气凝重：“把杀生石碎片拿出来。”
沈夜心一愣，下意识地摸向怀中，指尖刚触到碎片就猛地缩回：“好烫！”她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掏出来，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殷红如血的碎片，此刻竟变成了幽蓝色，与水妖的鳞甲一模一样，表面还覆着层黏糊糊的液体，像没擦干净的鼻涕，在掌心微微蠕动。
“这是……”沈夜心嫌恶地甩了甩手指，却发现那黏液沾在皮肤上甩不掉，“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张零灵接过碎片，指尖刚碰到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碎片表面的蓝光突然亮起，与他手中的三色内丹产生共鸣，两道光芒交织成螺旋状，发出“嗡嗡”的轻响。“果然有关联，”他瞳孔骤缩，“这碎片激活了水妖。”
“激活？”张栖鹤凑过来，剑身上的雷光与光芒相触，竟被弹开半寸，“你的意思是……”
“琵琶湖底的不是杀生石，”张零灵指尖划过碎片上的黏液，触感冰凉滑腻，“那是水妖的卵。有人用杀生石碎片当引子，让它在湖底孵化，而这枚碎片，就是启动开关。”他突然想起水妖死亡时的景象，“水妖死的时候，有三个残缺的灵魂飘出来，对吧？”
猫又点头：“嗯，都缺胳膊少腿的，地府肯定不收。”
“那是被强行缝合的妖魂，”张零灵将碎片还给沈夜心，“三种妖物的精元被塞进同一个躯壳，难怪内丹有缝合痕。这根本不是自然成妖，是人为造出来的怪物。”
坂井爱捂着受伤的小腿看着碎片，脸色苍白：“难道是……黑田机关长......”
“问问就知道了。”张零灵看向沈夜心让她向坂井爱翻译，“你跟她沟通，让她联系黑田。”
沈夜心立刻用日语转告坂井爱。坂井爱点点头，掏出手机拨号，听筒里却只有单调的忙音。“打不通，”她又试了几个晴明机关的内部号码，结果全都一样，“奇怪，机关的线路从来没断过。”
张零灵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我们必须回东京，现在就走。”
坂井爱立刻联系机场，挂掉电话后面色难看：“今天所有飞东京的航班都取消了，说是有不明天气，机场关闭。”她又查铁路信息，眉头皱得更紧，“新干线也停运了，同样是天气原因。”
“开车去！”张栖鹤扛着五雷劈山剑，剑穗上还沾着树藤的黏液，“总能找到路。”
坂井爱征用了晴明机关留在码头的越野车，众人挤上车时，沈夜心还在反复擦拭手上的黏液，却怎么也擦不掉。车子驶上高速时天刚擦黑，可刚开没多久就被堵在了车流里——前方的车灯排成望不到头的长龙，像条僵死的巨蟒。
“怎么回事？”沈夜心降下车窗，一股夹杂着尾气的热风涌进来。
路边指挥交通的警察满头大汗地跑来，敲了敲车窗：“前面封路了！东京那边下大暴雨，还刮龙卷风，高速入口全关了，你们绕路吧！”
“绕路？”张零灵探头望去，两侧的应急车道也被堵得严严实实，“往哪绕？”
警察无奈地摆手：“都封了，等通知吧。”
车厢里陷入死寂，只有车载电台断断续续播报着东京的异常天气。张零灵突然推开车门：“下车，走路去。”
“走路？”沈夜心差点跳起来，“东京离这儿几百公里！走到明天天亮都到不了！”
“总比在这儿耗着强。”张零灵拎起两个手提箱，刚要迈步，猫又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府君，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猫又神秘兮兮地笑：“我从族里叫几只修为高的，能驮着咱们跑。”
张零灵眼睛一亮：“靠谱吗？”
“保证比走路快！”
张零灵立刻转身对众人宣布：“我表妹说，她能叫些会跑的‘坐骑’，带咱们去东京。”
“坐骑？”张栖鹤一脸茫然，“这儿除了堵车还有什么能当坐骑？难不成骑路边的野狗？”
沈夜心和坂井爱也面面相觑，显然没明白“坐骑”指什么。张零灵含糊其辞：“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先跟我来。”
众人跟着他穿过车流，走到高速路下的一片荒草地。猫又选了块稍微开阔的地方，闭起眼睛拍手三次，清脆的掌声在夜风中格外响亮。过了几分钟，草丛里窸窸窣窣地钻出几只猫——三只灰猫，两只黑猫，最大的那只站起来才到张零灵小腿，身形精瘦，四肢修长，一看就是擅长奔跑的主儿。
沈夜心嘴角抽了抽，悄悄碰了碰张零灵：“你说的坐骑……就是这些猫？”
张零灵没吭声，只是看着猫又蹲在猫群中间，像训话似的喵喵叫了半天。猫又站起身，领着三只最壮的猫走回来，那三只猫的毛色油光水滑，眼神也比其他猫灵动得多。“就它们仨了，”猫又拍了拍手，“阿田、阿山、暮暮，给大伙儿露一手！”
话音刚落，三只猫突然发出“喵呜”的低吼，身体像吹气球似的膨胀起来。灰猫阿田最先定型，足有一人多高，身形矫健，脊背线条流畅，四肢肌肉紧实如钢；黑猫阿山紧随其后，体型稍瘦但爆发力十足，爪子泛着寒光；三花猫暮暮最匀称，毛色在月光下泛着光泽，尾巴灵活如鞭。
沈夜心和坂井爱吓得同时后退半步，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这、这是……”沈夜心指着阿田，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
“别大惊小怪的，”猫又得意地拍拍阿田的腿，“它们都是修了五百年以上的猫妖，驮几个人小意思。”她指着灰猫，“夜心姐和坂井姐姐骑阿田；栖鹤骑阿山；我和府君骑暮暮。”
张栖鹤看着阿山那双闪着幽光的眼睛，总觉得它在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我能不能换一只？这黑猫看起来不太友善……”
“附近就这三只够格，”猫又摊手，“要么骑，要么留下等通车。”
张零灵看了眼天色：“别磨蹭，赶紧上。”
猫妖们乖巧地趴在地上，肚皮贴地形成天然的坐垫。沈夜心和坂井爱小心翼翼地爬上阿田的背，刚坐稳就惊呼一声——灰猫的毛虽不如想象中厚实，却柔软顺滑，贴在皮肤上竟带着一丝暖意。“比想象中稳……”沈夜心忍不住揉了揉猫毛。
张栖鹤硬着头皮跨上阿山的背，刚抓住猫毛就打了个喷嚏，鼻子瞬间发痒：“糟了，我好像对猫毛过敏……”他话音未落，阿山突然拱起脊背，将他猛地弹到空中，然后精准地张开嘴，“嗷呜”一口把他含在了嘴里。
“噗——”张零灵没忍住笑出声，“你看，这样就不会过敏了。”
张栖鹤在猫嘴里含糊地抗议，声音像被闷在棉花里。猫又拎着两个手提箱跨上暮暮的背，拍了拍它的脖子：“出发！”
三只猫妖同时发力，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东京方向。风在耳边呼啸，两侧的景物飞速倒退，速度竟比高速上的汽车还快。张零灵紧紧抓着暮暮的毛，突然想起什么：“猫又，用幻术！别让人看见咱们骑猫，太丢人了！”
猫又笑着结印，淡紫色的妖气笼罩住三只猫妖。在路人眼中，这片区域仿佛变成了模糊的影子，只有一阵风呼啸而过。
不知跑了多久，东京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可众人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都愣住了——整座城市被笼罩在淡红色的天幕下，狂风卷着暴雨倾盆而下，闪电如银蛇般在云层中穿梭，而他们头顶却是皓月当空，连一丝云都没有。
“这天气……”沈夜心扒着阿田的耳朵，“太奇怪了。”
三只猫妖在距离东京城区还有半公里的地方突然停下，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猫又嗅了嗅空气，脸色凝重：“前面有结界，我们进不去。”
众人跳下猫背，张栖鹤被阿山吐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全是猫口水，发型乱得像鸡窝。“咳咳……差点被闷死……”他一边擦脸一边抱怨。
张零灵走到结界边缘，伸手刚要触碰，就被一股狂风狠狠抽在手臂上，皮肤瞬间被划出数道血痕。“好强的风，”他盯着眼前无形的屏障，“但没妖气，是人类设的。”
“交给我。”张栖鹤举起五雷劈山剑，剑尖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将众人护在圈内，“我们龙虎山最擅长结界，看好了。”他踏罡步斗，剑指苍穹，“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雷公降旨，电母随行——敕！”
天空迅速聚集起乌云，正好笼罩住结界范围。云层中雷光闪烁，与他剑身上的光芒遥相呼应。“都退后！”张栖鹤大喝一声，将剑猛地插入地面，“落！”
无数道天雷劈在他划出的弧线处，爆炸声震耳欲聋。雷光散去后，结界上出现了一个缺口，狂风暂时被挡在外面。“快进！”张栖鹤拔出剑，拉着众人冲向缺口。
猫妖们再次驮起众人，阿山依旧一口叼住张栖鹤，紧随暮暮和阿田冲进东京城区。刚穿过结界，狂风暴雨就扑面而来，气温骤降了十几度。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熄灭，店铺的卷帘门紧闭，整座城市陷入死寂的黑暗。
“先去晴明机关总部，”坂井爱透过雨幕辨认方向，“或许能查到情况。”
猫妖们在空荡的街道上奔跑，水花四溅。首相官邸很快出现在眼前，原本庄严的建筑此刻黑灯瞎火，门口的守卫不知所踪。坂井爱带着众人绕到侧面进入首相官邸，来到老旧的配电箱前按了几下，暗门缓缓打开，露出通往地下的电梯。
坂井爱按下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的瞬间，她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连连后退。
电梯里躺着两个身穿晴明机关制服的阴阳师，双目圆睁，脖颈处有一圈深可见骨的咬痕，齿印细密锋利，边缘还沾着几根白色的短毛。张栖鹤蹲下身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又仔细查看咬痕，眉头紧锁：“死透了，这咬痕……像是狐狸的牙印。”
猫又凑过去嗅了嗅：“是狐妖！而且修为不低！”
张零灵和张栖鹤合力将尸体抬出来，放在墙角。“走吧，”坂井爱按下‘子’层的按钮，声音止不住发颤，“总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梯下行时，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门再次打开，陈年檀木的香气已经被浓重的血腥味取代，门外的景象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走廊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阴阳师装扮，每个人的脖颈或咽喉处都有相同的狐狸咬痕，有的尸体旁还散落着白色狐毛，与水妖战场所见的狐毛一模一样。
“快去机关长的房间”坂井爱攥着符咒的手指关节发白，“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众人穿过尸体铺就的走廊，每一步都踩在黏腻的血泊里。张零灵握紧手提箱，指尖能感觉到箱内冥币的凉意——若真是狐妖所为，恐怕得请个能治狐狸的主儿了。当他们终于抵达黑田的办公室，推开门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杯沿沾着的白色细毛，在灯光下闪着异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