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社前狐妖的血腥味混着淡蓝色雾气，在深夜的月色里发酵成诡异的气息。白起手中的白骨长矛滴着黑色粘液，那些被吸干妖力的狐妖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最终化作堆堆黑灰。最后一只狐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时，天边的残月刚爬过富士山的轮廓。
“这些杂碎总算清净了。”张零灵踢开脚边的狐妖尸骸。他看向白起，发现这位杀神的身影虽有些虚幻，却比刚才凝实了不少，“你居然还能稳住？”
白起单膝跪地将长矛拄在地上，纯黑的瞳孔转向昏睡的张栖鹤：“宿主未醒，属下暂不会消散。”他的声音比昨夜低沉了几分，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
张零灵恍然大悟——看来只要张栖鹤还陷在大梦里，白起就能一直借体重生。这倒是省了不少冥币，他摸着下巴打量张鹤栖，突然觉得这便宜占得有点不地道。
“先把这两位姑娘安顿好。”猫又甩了甩沾血的尾巴，纯白色的皮毛上溅着不少妖血，像落了片殷红的梅瓣，“大梦还没散，她们留在这不安全。”
三只猫妖早已变回能驮人的体型，阿山正用尾巴轻轻拍打沈夜心的脸颊，似乎想把她唤醒。张零灵和白起小心翼翼地将二女抱到猫妖背上，沈夜心的发丝垂在暮暮的皮毛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坂井爱则紧紧攥着张符咒，即便在昏睡中也保持着戒备姿态。
“现在怎么办，府君？”猫又蹲坐在地上，两条雪白的尾巴在身后不安地摆动，“离卯时还有五个小时，那只老狐狸随时可能找上门。”
张零灵靠在鸟居的柱子上，从手提箱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冥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币面的纹路：“能怎么办？凉拌。”他抬头望向富士山的方向，淡蓝色雾气正顺着风势缓缓流淌，“九尾现在刚重生，正是需要巩固妖力的时候，可黑田那老东西用全城人当养料，她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
“府君的冥币还能撑多久？”猫又舔了舔爪子上的血渍，黄金般的竖瞳里满是凝重，“这连天召唤阴兵已经用了不少，刚才看您箱子里的冥币也不多了。”
“别提了，心疼死我了。”张零灵把冥币塞回箱子，“本来想省着点对付正主，结果全砸在那些小喽啰身上。早知道白起能出来，我才不浪费那些钱。”他拍了拍箱子，语气沉了沉，“现在说这些没用，得想办法。”
“府君有什么主意？”猫又歪着头问，两条尾巴轻轻晃了晃。
张零灵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现在只能向玥沛求救了，希望她那边的钱能够。”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在寂静的神社里格外清晰。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起，司徒玥沛的声音带着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沙哑：“教祖？怎么了？我看金库流水这两天动得厉害，您没事吧？”
张零灵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喉间有些发涩：“说来话长……确实遇到点麻烦，需要用钱。”
“多少？”司徒玥沛的语气瞬间沉稳下来，没有半分犹豫，“不管多少，我这就给您调。”
“一百亿。”张零灵说出这个数字时，自己都觉得心惊肉跳。
听筒那头沉默了三秒，随即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我就知道教祖开口肯定是急事。上次的账还没清，这次又要动这么多……”她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难以察觉的后怕，“是不是很棘手？对方是什么来头？”
“嗯，碰到个老对手，九尾狐。”
“九尾狐？！”司徒玥沛的惊呼声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紧张，“传说中的那只大妖？它居然在日本重生了？”
“说来话长，”张零灵看了眼天边的残月，“卯时她就要过来了，我需要足够的钱。”
“您等着！”司徒玥沛的声音干净利落，“我不管动用多少储备，绝不会让您出事！对了，晴明机关的黑田一木你已经见过了吧？他也是泰山府的七星之一，实在不行可以找他帮忙，晴明机关手里的资源不少。”
张零灵听到“黑田一木”四个字，忍不住笑出声：“玥沛，你还真说对了，我现在的麻烦，全是这位七星大佬给的。”
接下来的十分钟，张零灵简明扼要地讲述了黑田培育合成妖邪、以杀生石复活九尾狐、用大梦改造东京的事，听筒那头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最后化作一声倒吸冷气的嘶声。
“黑田他……他居然是九尾狐的儿子？！”司徒玥沛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颤，她突然拔高声音，语气里带着恍然大悟的惊觉，“十年前晴明机关申请加入泰山府，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一个日本机构为何非要挂靠咱们……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在为今天铺路！”
“谁让人家是狐狸之子藏得够深。”张零灵再次踢了踢脚下的狐妖尸骸，“现在说这些没用，金库里还有多少钱？”
“除去这两天用的十亿，还剩五十亿。我已经让人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往金库运钱了。”
“不够。”张零灵打断她，目光望向富士山的方向，那里的浓烟正越来越浓，“我需要最少一百亿，必须在凌晨五点之前凑够。”
他能想象出司徒玥沛此刻的表情——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那是她为难时的习惯。泰府集团的资金虽厚，但短短五小时内调动四十亿现金，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知道这很难。”张零灵的声音放软了些，“但如果凑不够，整个东京的人都会变成九尾狐的养料，她要把这里改成新青丘。”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拜托了，玥沛。我需要休息一下，五点之后还有硬仗要打。”
听筒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咬牙：“知道了。五点之前，一定送到。教祖您保重，千万别硬撑。”
“谢了。”张零灵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兜里。他走到猫又身边，毫不客气地靠在她柔软的肚皮上，“借你的毛用用，我眯一会儿。”
猫又轻轻晃了晃耳朵，两条尾巴温柔地拢住他的肩背，尾尖扫过他被夜露打湿的衣领：“快睡吧府君，我守着。”雪白的绒毛在月色下泛着柔光，将他裹在一片温暖的寂静里。
白起拄着白骨长矛站在两人面前，纯黑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身影在夜风中微微晃动，却始终保持着戒备姿态。淡蓝色的雾气在他周身缭绕，却无法靠近三尺之内——杀神的戾气，连大梦都要退避三舍。
泰府集团的顶楼此刻灯火通明。司徒玥沛挂掉电话，赤脚踩在波斯地毯上，快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月牙还挂在天边，李姓管家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庭院里。
“李管家！”她对着对讲机喊道，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急切。
不到三分钟，穿着燕尾服的李管家就出现在房门口，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小姐，您找我？”
“立刻联系周边所有城市银行的行长。”司徒玥沛转身走向梳妆台，打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露出一排排金光闪闪的首饰盒，“不管哪家，我要在五个小时内凑够五十亿现金。”
李管家推了推眼镜，脸上没有丝毫惊讶——这位大小姐从小就干得出惊人的事：“五十亿？小姐，这么短的时间恐怕……”
“没有恐怕。”司徒玥沛打开一个首饰盒，里面躺着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告诉他们，利息按市价的三倍算，或者用泰山府的股份抵押，总之我要现金，越多越好。”
她将首饰盒推到李管家面前：“还有这些，全部拿到黑市去抵押。”抽屉里的首饰足够摆满半个梳妆台，从清代的翡翠翎管到法国王室的蓝宝石王冠，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告诉黑市的人，只要现金，价格随便他们开，五点之前必须送到金库。”
李管家看着那些珠宝，眉头微微抽动：“小姐，这些都是老夫人给您未来的嫁妆……”
“别啰嗦按我说的去做。”司徒玥沛抓起一把珍珠项链扔回盒子里，“另外，把我收藏的那批字画也拿去，包括那幅唐伯虎的画。”
李管家的手抖了一下——那幅画是她去年花了三亿拍下来的。
“不够。”司徒玥沛走到窗边，天边的残月正慢慢沉向山后，“记住，五十亿只是保底，越多越好。”她想起张零灵在电话里的语气，总觉得一百亿可能还不够，“我要让他有足够的底气，跟那只老狐狸耗到底。”
李管家躬身行礼，转身快步离去。走廊里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
司徒玥沛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把小木剑。这是她十八岁生日时，张零灵送的生日礼物，是他用司徒家院子里的一颗桃树树干做的，突然想起他当时贱兮兮的表情：“拿着这个保证百鬼不侵。”
“您可千万别出事啊。”她对着木剑喃喃自语，窗外的夜色正浓得化不开。
神社的石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张零灵被冻得打了个寒颤。他睁开眼，发现猫又的尾巴正盖在自己脸上，两条雪白的尾巴缠成一个温暖的茧。白起依旧站在面前手持白骨长矛。
“几点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天边的残月已经西斜，淡蓝色的雾气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猫又打了个哈欠：“五点了，府君。”她的耳朵突然抖了抖，转向富士山的方向，“好像有动静。”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从富士山传来。整座神社都在颤抖，石灯笼里的火苗疯狂跳动，淡蓝色的雾气突然变得浓稠，像沸腾的开水般翻滚起来。
“来了！”张零灵猛地站起身，手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黑卡。卡片的边缘有些发烫，像是在呼应远方的妖气。
富士山的山口突然炸开，暗红色的岩浆喷向高空，在月色中划出一道道火弧。浓烟之中，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缓缓升起——数条毛茸茸的尾巴在火海中舒展。
“那是……”猫又的尾巴瞬间炸开，黄金般的瞳孔里满是警戒，“九尾狐！”
九尾狐在空中看到男主立马化作一道流光俯冲而下，带起的狂风将神社的鸟居吹得咯吱作响。淡蓝色的雾气被狂风撕裂，露出九尾狐庞大的身躯——比昨夜见到时至少大了一倍，站在神社前像座小山，赤红的皮毛上还沾着岩浆的火星。
“没想到你还在原地等着。”九尾狐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不愧是曾经封印我的人。”
“那是自然。”张零灵掏出黑卡晃了晃，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我这人最重情重义，说好了等你，就绝不会跑。”他的目光突然凝固在九尾狐的尾巴上——在九条赤红的尾巴中间，赫然夹杂着一条纯黑的尾巴。
猫又下意识地数了起来：“一、二、三……九、十？”她的声音发颤，两条尾巴紧张地绞在一起，“她怎么会有十条尾巴，府君？”
张零灵盯着那条黑色尾巴，突然明白了什么：“涂九，你这条黑尾巴，是黑田吧？”
九尾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低下头，巨大的头颅几乎碰到神社的屋顶。她的鼻息带着硫磺的味道，吹得张零灵几乎站不稳：“千年前的仇，加上吾儿的夙愿，今天我必生吞了你。”
话音未落，一条带着火星的尾巴突然甩了过来，像条燃烧的鞭子抽向张零灵。
“府君小心！”白起身形一闪，白骨长矛横在胸前，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铛！”火星四溅，白起被震得后退三步，双脚在石板上划出两道深痕。白骨长矛上的骷髅头发出凄厉的嘶吼。
“明明是人类的肉身，却有阴兵的气息。”九尾狐瞳孔里闪过一丝疑惑，“张零灵，你搞了什么鬼？”
“这你就别管了。”张零灵拍了拍白起的肩膀，“老狐狸，没想到吧？这是你被封印的一千多年里，我们研究出的新花样。”
九尾狐发出一声冷笑，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不论是什么花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徒劳。”她突然将两条尾巴插入地面，神社的石板瞬间裂开，无数道狐火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像红色的蛇般窜向众人。
“暮暮，带她们走！”猫又大喊一声，两条雪白的尾巴在身前展开，形成一道银色的屏障。狐火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白烟顺着尾巴的缝隙往上冒。
“白起，掩护！”张零灵从手提箱里抓出一把冥币，却没立刻扔出去。他在等，等一个几乎不可能到来的消息。
白起应声而上，白骨长矛横扫而出，将扑来的狐火劈成两半。黑色的戾气顺着矛尖蔓延，所过之处，连狐火都要退避三分。他纵身跃起，矛尖直指九尾狐的眼睛：“妖孽，吃我一矛！”
九尾狐不屑地甩了甩尾巴，三条尾巴同时缠向白起。赤红的尾巴带着高温，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白起的身形异常灵活，在尾巴的缝隙中穿梭，白骨长矛时不时在狐妖的皮毛上留下一道黑痕。
猫又趁机绕到九尾狐的身后，两条尾巴如钢鞭般抽向她的后腿。纯白色的尾巴与赤红的皮毛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九尾狐吃痛，猛地转过身，一条尾巴带着劲风扫向猫又。
“小心！”张零灵大喊。
猫又急忙躲闪，却还是被尾巴的边缘扫中，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撞在鸟居上。她挣扎着站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雪白的皮毛上多了道焦黑的痕迹。
“就这点能耐？”九尾狐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她的十条尾巴同时扬起，淡蓝色的雾气在尾尖凝聚成球状，显然在准备大招。
张零灵的心沉了下去——白起虽然勇猛，但终究是借体现世，力量远不及真正的阴将；猫又受了伤，战斗力大打折扣；沈夜心和坂井爱还在昏睡……现在能指望的，只有手里这点冥币了。
他将手提箱里的冥币全部倒了出来，纸币堆成小山。召唤谁好呢？普通的官阶对付普通妖邪还行，面对九尾狐就是送菜。五方鬼帝？不，以在大梦中的九尾一两个五方鬼帝应该拿不下，五个一起？那就算把自己的血全放了，恐怕也凑不够差价。
九尾狐的尾尖已经亮起红光，淡蓝色的雾气在球体内疯狂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力量。
“张零灵，受死吧！”她的十条尾巴同时向前甩动，十个火球拖着长长的焰尾，像导弹般射向众人。
白起将白骨长矛横在胸前，黑色戾气暴涨：“府君退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零灵的手机突然响了。不是铃声，而是短信提示音。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屏幕上只有两个字：
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