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光还未熄灭，张零灵对着屏幕轻轻说了声“谢了”，话音未落，九尾狐的火球已如流星般砸落。
“府君退后！”白起横矛挡在张零灵身前，白骨长矛与火球相撞的瞬间，爆出刺目的白光。轰然巨响震得神社鸟居崩裂成碎块，淡蓝色雾气被冲击波掀得倒卷而去，露出神社后方密密麻麻的狐妖尸骸。
张零灵被气浪掀翻在地，爬起来时看见白起半跪在浓烟里，半截矛身插在地里，鲜血顺着白骨纹路流向地面。张鹤栖的躯体上布满焦黑的伤口，右手却仍死死攥着长矛，纯黑的瞳孔透过烟尘望向九尾狐，戾气已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张栖鹤的凡身正在崩溃。
“找死！”九尾狐的十条尾巴同时扬起，赤红火球在尾尖凝结成串，像挂在天边的血色灯笼，“凭这具残躯也敢拦我？”
“看看谁找死！”张零灵猛地扯开衬衫，将发烫的黑卡按在掌心。卡面阴文在他指尖亮起，他踏前半步，声如洪钟般念诵：“泰山府君，冥府为尊！凭此玉卡，显圣临尘！解我困厄，诛尽邪氛！急急如律令！一二二四！”
黑卡骤然燃起幽蓝火焰，在他掌心烧成灰烬的刹那，神社地面突然崩裂。万丈深渊中涌出的阴气如海啸般翻卷，所过之处，淡蓝色的大梦雾气瞬间消融，露出月光下泛着寒光的石板。裂缝深处传来骨骼摩擦的咔嗒声，一具刻满金色铭文的巨大骷髅缓缓爬出，赤红官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右眼嵌着太阳形的金纹，左眼凝着弯月状的银痕，络腮胡般的骨刺上还缠着未散的黑雾。
“这是……”猫又拖着受伤的后腿后退三步，黄金竖瞳里写满惊恐。
张零灵脱掉全身衣物，赤裸的皮肤在阴气中泛起鸡皮疙瘩。他一步步走向骷髅。巨大的骷髅张开颌骨，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当他走到颅腔下方时，黑洞突然合拢，将他整个人吞噬其中。
骷髅的骨骼开始发出噼啪脆响，数十丈高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金色铭文如活物般游走，在骨缝间织成细密的血管。当躯体缩至常人大小，骨骼表面突然涌出肌理，赤红官袍自动贴合在新生的肌肤上，最终化作长着络腮胡的张零灵面容——只是那双眼睛，左眼流转着月光，右眼燃烧着日光，空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涂九。”化身泰山府君的张零灵转动着日月双瞳，声音像是从九幽深处传来，“念你刚转生还未行恶。”他抬手指向富士山方向，阴风中卷起无数哀嚎的狐魂，“若此刻自缚就擒，可饶你青丘残族不死。”
九尾狐的十条尾巴猛地绷紧，赤红的狐毛根根倒竖。那条黑色尾巴突然剧烈抽搐，断口处渗出的黑血在地面凝成团跳动的妖火，火焰中隐约映出樱花飘落的虚影——那是黑田幼时在神社喂养银狐的记忆残片。她盯着那团妖火，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着悲恸与戾气，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震耳的嘶吼：“我儿以命换我重生，岂容你几句话就想擒我！”
“冥顽不灵。”张零灵的话音未落，九尾狐的九条赤尾已如毒蛇般窜来，唯有那条黑尾垂在地面，尾尖的妖火忽明忽灭。
“敕！”张零灵只吐出一个字，神社地面突然裂开九道深沟，暗金色的锁链如蛟龙般跃出，精准地缠住每条赤尾。锁链上的符文亮起，越收越紧，赤尾的鳞片在挤压下纷纷迸裂，渗出的血珠落地便化作燃烧的狐火。
“呜——”九尾狐发出痛苦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在锁链的拉扯下不断颤抖。她猛地甩动尾巴，赤红狐毛突然尽数脱落，化作漫天火星从锁链的缝隙中溜走，在空中重组成九只形态各异的狐狸——赤、橙、黄、绿、青、蓝、紫、灰、棕，九色毛皮在月色下泛着妖异的光。
“妹妹们，”九尾狐晃了晃布满血痕的头颅，蓬松的颈毛沾着凝固的黑血，“千年前华山之巅，我等被这阴司困于腰带之中受折磨千年。”她用鼻尖蹭过那条黑尾，尾尖的妖火顺着鼻息溅起细碎的火星，“今日便吞了他的生魂，祭奠我儿！”
“遵命！”九只狐妖异口同声地应和，身形骤然暴涨至小山大小，同时扑向张零灵。青狐吐出毒雾，棕狐卷起沙石，赤狐裹挟着烈火，九种妖力在半空织成杀阵。
张零灵站在阵中心纹丝不动，双手背在身后。当九只狐妖的利爪即将触及官袍时，他突然张口念咒。赤红官袍的褶皱里猛地伸出十几只干枯的血手，指甲泛着青黑，精准地掐住每只狐妖的脖颈。
“呜！”狐妖们疼得嘶吼，不得不松开咬向张零灵的尖牙，转而撕咬那些血手。可它们刚一松口，血手便化作黑烟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在此时，神社裂缝中爬出个披头散发的男子。他身穿血红色长袍，头戴一顶血色的高帽，帽檐上书“无赦明刑”四个金字，右手握着块黑白交织的玉佩，左肩上停着只无头苍鹰，鹰喙里还叼着串骷髅头。
“赤……赤无常？！”白起挣扎着抬起头，纯黑瞳孔里闪过一丝惧色。他在阴司典籍里见过这尊凶神的画像——郅都，执掌世间极刑的赤无常也是陌上游徼一职的首官掌管地府无常，传闻他所过之处，魂魄皆化作飞灰。
张零灵转头看向郅都，日月双瞳里没有丝毫波澜：“狐妖涂九欲率族屠戮东京，其罪累及子嗣，该当何判？”
郅都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没有一丝温度：“凡修为二百年以上者，诛无赦。”
“允。”张零灵淡淡颔首。
郅都将黑白玉佩掷向地面，玉佩落地的瞬间，裂缝中涌出无数身着皂衣的身影。他们头戴高帽，帽上写着“天下太平”与“见者发财”，正是地府的黑白无常。这些无常个个面色惨白，嘴角淌着血涎，听到郅都的号令后齐齐躬身，化作数道青烟消失在夜色中。
“你敢！”九尾狐突然凄厉地尖叫起来，黑尾上的妖火骤然暴涨，她转头看向郅都，琥珀色瞳孔里燃烧着怒火，“你这阴司走狗，敢动我族一根毫毛，我便掀了你的酆都！”
“放肆。”郅都左肩的无头苍鹰突然振翅，发出尖锐的嘶鸣。他身形一闪，已出现在九尾狐面前，黑白玉佩化作锁链抽向她的面门。
九尾狐的九条狐妖分身瞬间呈扇形散开，青狐率先喷出墨绿色毒雾，所过之处石板皆化作脓水；棕狐抖落颈间鬃毛，万千沙石如箭雨般射向郅都面门；赤狐周身腾起三丈高的烈焰，连空气都被烧得扭曲。三只狐妖在前牵制，黄狐与紫狐趁机绕至两侧，锋利的爪尖泛着磷光，悄无声息地抓向郅都腰侧。
郅都不退反进，血袍猛地展开如遮天巨伞，伞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阴文，将毒雾与沙石尽数挡在外面。苍鹰振翅俯冲，无头脖颈处喷出黑色火焰，精准燎向赤狐的尾尖。他左手捏诀，指尖飞出三道血色符纹，符纹在空中化作巨手，死死攥住黄狐与紫狐的脖颈。
“蠢货！”蓝狐突然发出尖锐嘶鸣，周身涌出粘稠的蓝光，所触之物皆凝结成冰。它瞬间冻住郅都的血袍下摆，橙狐与灰狐紧随其后，前者喷出的酸液腐蚀着符纹巨手，后者则用蓬松的尾毛卷起地上的狐妖尸骸，如掷石般砸向郅都的头颅。
“雕虫小技！”郅都冷哼一声，右手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锁链瞬间暴涨十倍，如巨蟒般缠住青、棕、赤三只狐妖的腰腹，链身符文亮起，灼烧得狐妖们发出凄厉哀嚎。他猛地旋身，血袍下摆带着劲风扫开尸骸，同时捏碎左手符纹，任由黄、紫二狐挣脱，转而将锁链甩向两侧，硬生生抽断了橙狐与灰狐的利爪。
就在此时，九尾狐本体突然张口，喷出团漆黑的狐火。火团在空中炸开，化作张巨大的网，将郅都与九只狐妖罩在其中。黑火沾到血袍便疯狂燃烧，郅都的身影在火中渐渐模糊，左肩的苍鹰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化作青烟消散。
“噗——”郅都从火中摔出，血袍已烧成破布，黑白玉佩裂开道细纹。他肋下的黑雾正丝丝缕缕往外渗，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这狐妖借大梦妖力深不见底……”
张零灵抬手召回郅都，日月双瞳里的光芒愈发炽烈：“看来，是我太过留手了。”他周身突然青烟缭绕，一头墨色麒麟从烟中踏出，鳞甲如黑曜石般反光，独角上凝结着冰晶。张零灵翻身上麒麟，右手凭空多出根丈高的石柱，柱身刻着“生死有命”四个古篆，字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听我号令！”张零灵挥舞石柱，柱身撞击地面的刹那，裂缝中涌出数不尽的阴兵。这些阴兵个个身披铜甲，手持长戟，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团跳动的鬼火，此乃泰山府君亲兵——无面军。
“先拿这三只开刀！”张零灵指向赤、青、棕三只狐妖。无面军如潮水般涌上前，长戟组成密不透风的铁网，将三只狐妖困在中央。他们肩并肩组成方阵，任凭狐妖的利爪撕裂铜甲，也绝不后退半步，硬生生将三只狐妖按在地上。
“烧！”赤狐怒吼着喷出烈火，青狐的毒雾与棕狐的沙石同时爆发。无面军的铜甲在火中熔化，鬼火般的眼瞳渐渐黯淡，却仍死死按住狐妖的四肢。当第一排阴兵化作飞灰时，张零灵再次挥舞石柱，更多的无面军从裂缝中涌出，填补空缺的阵型。
“不知死活！”九尾狐本体突然张口，喷出团比之前大十倍的狐火。火浪席卷之处，无面军成片化作灰烬。
就在此时，张零灵骑着墨色麒麟突然出现在九尾狐身后，石柱带着破风之声砸向她的后脑。九尾狐下意识地想甩动黑色尾巴格挡，却在瞥见那条黑尾上跳动的妖火时猛地收势。
“砰！”石柱结结实实地砸在九尾狐背上。她发出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如断线的风筝般坠向地面，砸塌了半座神社的鸟居。九只狐妖分身见状，立刻放弃抵抗，化作流光回到本体身后，组成道彩色的屏障。
“结阵！”张零灵翻身下麒麟，将石柱深深插入地面。无面军迅速列成三层方阵，前排举盾，后排挺戟，郅都捂着肋下溃散的阴气上前，与阴兵阵线连成一片，血色高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九尾狐挣扎着撑起前爪，蓬松的尾毛沾满黑血与碎石，赤红皮毛被焦黑的伤口撕裂成绺，每动一下都有火星从伤口处滚落。她盯着满地无面军的灰烬，又低头看向那条黑尾——尾尖的妖火已微弱如烛。突然，她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啸叫，声浪震得神社石灯笼尽数炸裂。
九只狐妖分身闻声同时张开巨口，淡蓝色的大梦雾如百川归海般被吸入腹中。青狐吸雾时周身毒雾变得粘稠如胶，棕狐的鬃毛渗出沙粒般的结晶，赤狐的火焰竟泛起冰蓝色——雾气在它们体内正发生诡异的蜕变。
“不好！”张零灵心中一紧。他看见最前排的无面军动作突然迟滞，铜甲表面凝结出细小白霜；郅都的血袍已冻成硬块，举手投足间带着冰碴碎裂的脆响；连自己胸腔里的阴司神力都像被寒铁裹住，运转时发出咯吱的冻裂声。日月双瞳中的光影开始扭曲，仿佛有无数冰针在刺探眼底——这被炼化的大梦，竟是能冻结阴神本源的妖力！
九只狐妖的毛皮在吸入最后一缕雾气时彻底白化，原本斑斓的瞳孔褪成冰湖般的湛蓝。它们化作九条白练般的狐尾，重新缠上九尾狐的脊背，连那条纯黑的尾巴都覆上了层霜白冰晶。神社范围内的火焰在刹那间熄灭，焦黑的石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上冰层，裂缝中涌出的阴气遇冷化作漫天雪粒，连富士山方向的浓烟都凝固成晶莹的雾凇，在月色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儿啊，”九尾狐用鼻尖轻轻蹭着冻成冰晶的黑尾，声音里带着碎冰般的颤音，“看来重建青丘，只能暂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