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前的广场被洒了新采的柏叶水，青石板缝里的青苔透着湿漉漉的绿意。张零灵扛着手机支架在人群里钻来钻去，镜头先扫过殿前那对盘着金鳞的铜鹤，又怼到香炉里升起的三股青烟上："家人们瞧见没？这香灰直挺挺的不打弯，据说只有天地气顺的时候才这样，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屏幕上的在线人数跳到了 3.2万，弹幕像煮开的粥一样冒泡。猫又穿着桃红色的襦裙，手里捧着个竹簸箕，里面装着刚炒好的板栗，颗颗油亮饱满。她踮着脚把簸箕举到镜头前，绒毛似的刘海垂下来："家人们尝尝？这是用后山的泉水煮的，甜得能流出蜜来。"说话时颊边的梨涡盛着晨光，看得弹幕里顿时刷起一片"妹妹好甜"。
沈夜心站在银杏树下，手里的《龙虎山志》被风掀得哗哗响。她指尖夹着片刚落的银杏叶，目光掠过高台上的青铜鼎——那鼎里插着三炷半人高的香，烟柱在空中拧成麻花，突然"啵"地散开，惊得檐角的铜铃叮铃作响。
高台是连夜搭的，铺着暗红色的绒毯，边缘缀着黄铜铃铛，风一吹就哗啦乱响。张鹤栖穿着全套天师法服站在中央，暗红色的云纹刺绣在朝阳下泛着金光，腰间玉带勒得他直吸气。最显眼的是领口别着的皮卡丘胸针，黄色的圆脑袋从云纹里探出来，显得格外扎眼。
"鹤栖，手掐子午诀！"张妙材在他身后低声呵斥，手里的浮沉杆在他后腰戳了戳，"肩膀再沉点！上任天师十五岁继位，比你稳当十倍！"
张鹤栖龇牙咧嘴地调整姿势，偷瞄了眼台下举着手机的张零灵，嘴角忍不住往下撇。他昨晚打游戏到凌晨三点，抽新角色时还被猫又抢了最后一发十连，现在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法服的袖子太长，垂下来能拖到地上，刚才差点踩着绊倒。
"吉时到——"司仪老道拖着长音喊，手里的铜铃摇得震天响。八位掌座捧着锦盒鱼贯上台，为首的清风道长捧着个紫檀木盒，里面垫着明黄色的绒布，放着柄巴掌长的玉如意，阳光照在上面，映得他满脸都是光斑。
"授法器——"
"授符印——"
随着司仪的口令，法剑、令牌、经卷依次交到张鹤栖手里。他笨手笨脚地接过，差点把令牌掉进香炉里，引得台下一阵低笑。最后轮到老天师张子福，老爷子颤巍巍地捧着顶法冠，冠上缀着北斗七星形状的鎏金饰件，流苏垂下来扫过他的手背。
"张鹤栖，"老天师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芦苇，"今日授你天师之位，当以苍生为念，以道法为纲......"
就在法冠即将扣到张鹤栖头顶的瞬间，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劈开人群：
"且慢！"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穿透人心的力道，广场上的嗡嗡声瞬间消弭。张零灵的镜头"唰"地转过去，只见石阶下站着个穿月白色道袍的青年，腰里悬着柄鲨鱼皮鞘的长剑，背上的竹编行囊鼓鼓囊囊的。他比张鹤栖高小半个头，眉骨更挺，眼窝略深，尤其是站在晨光里，侧脸的轮廓像被刀削过似的，连耳尖都泛着健康的红。
直播间的弹幕卡了半秒，随即像炸开的烟花：
【！！！这谁啊？颜值爆表了吧】
【比台上那个帅多了！这才是我心中的道长啊】
【妈妈问我为什么对着道士流口水，我也不想的啊】
【等等，他跟张鹤栖长得好像！是亲戚吗？】
青年拾级而上，道袍的下摆扫过石阶，带起一串细碎的尘土。他走到高台前站定，对着老天师拱手时，袖口露出半截手腕，皮肤是长期晒出来的蜜色。"弟子张鹤息，参见老天师，参见各位掌座。"
"鹤、鹤息？"老天师手里的法冠猛地一晃，流苏缠上了他的胡须，"你还活着？！"老爷子的声音劈了叉，浑浊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五年了......秦岭那次......我们都以为你被那只千年树精......"
"让师父担心了。"张鹤息的喉结滚了滚，往地上深深鞠了一躬，"当年被树精的藤蔓刺穿了肺腑，幸得被一樵夫所救，这五年一直在外面修行。"他解下背上的行囊，往地上一倒，"哗啦"一声滚出十颗晶莹的珠子，大的像拳头，小的也有鸽子蛋那么大，在阳光下泛着幽蓝、赤红、墨绿三种光晕，"如今总算降伏了十只千年妖邪，凑够了回山的资格。"
铁剑道长捡起颗裹着黑雾的珠子，指尖刚碰到就猛地缩回手："好重的戾气！这是黑风老妖的内丹，至少修了一千五百年......"他转向张鹤息的目光里满是惊佩，"你竟能降伏这等凶物？"
"侥幸而已。"张鹤息垂着眼，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张鹤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刚回山就听说家兄要继位，弟子并非有意阻挠，只是......"他特意顿了顿，视线扫过张鹤栖领口的皮卡丘，"家兄这些年潜心'修行'的事迹，怕是难当此重任吧？"
张鹤栖的脸腾地红了，攥着法剑的手指关节泛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他确实没底气反驳，这几年除了打游戏，连早课都没正经上过。
"鹤息此言差矣！"张妙材往前迈了一步，浮沉杆在掌心转了个圈，"鹤栖虽性子跳脱，却在东京参与封印了九尾狐！那可是上古大妖，其凶戾程度，胜过你这十只妖邪总和！"
"九尾狐？"张鹤息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那可是青丘的上古妖兽，家兄他......"
"哎哎哎，这事我可作证！"张零灵突然把镜头怼到自己脸上，手机壳差点蹭到鼻子，"家人们看到没？这位就是当事人！"他解下腰间的魑魅魍魉腰带举起来，黑色的带身在阳光下泛着暗光，"瞧见没？九尾狐就封在这呢！"
猫又在旁边急得直拽他的袖子，小脸上写满"你胡说"，刚要张嘴就被张零灵用眼神制止了。他偷偷朝她摇了摇手指，嘴角却对着镜头咧得更大——开玩笑，张鹤栖现在可是能下金蛋的鸡，他的天师之位要是黄了，自己的直播流量找谁要去？
张鹤息的目光像钉子似的钉在腰带上，往前走了三步，指尖悬在带身上方寸许。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急促地滚动："这妖力......好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两股磅礴的力量在里面翻涌，一股霸道得像海啸，另一股虽然弱些，却带着股阴鸷的执念，"里面......不止一个妖魂？"
"没错。"老天师好不容易顺过气，捻着被流苏缠乱的胡须，"当时镇妖门的人也在场，都能作证。"
张鹤息盯着腰带看了半晌，突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股不服气："就算家兄有此功绩，也不能说明他比我更适合。"他"噌"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寒光，"论修为，我五年间降伏十只千年妖邪；论心性，我在荒山野岭独自熬过了无数凶险；论实绩......"
"够了！"张鹤栖突然从高台上跳下来，法服的下摆被台阶勾住，差点摔个屁股墩。他站稳后冲到张鹤息面前，胸口剧烈起伏，"我知道你一直不服我！要是一个月前你回来，这天师之位我给你就是！但现在不行，我有必须继承它的理由！"
"什么理由？"张鹤息步步紧逼，剑尖离张鹤栖的胸口只有寸许。
"这你不必管！"张鹤栖的声音陡然拔高，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总之我不会让给你！"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周身的气流像被点燃的火药，噼啪作响。张零灵举着手机后退两步，眼角余光瞥见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正疯涨，转眼就突破了六万，礼物特效像下雨似的飘个不停。
【卧槽这张力！比电视剧还刺激！】
【两边都好 A！我该站谁啊？】
【刺激！我刷火箭了！】
【前面的别光说不练，火箭呢？我先刷十个！】
张零灵的心里像揣了只窜天猴，"噌"地就窜到了老天师身边，一把搂住老爷子的肩膀，手指在他背后偷偷拧了一把软肉："老天师，您说这事该咋办？依我看，不如让他俩比划比划？谁赢了谁当天师，多公平！"
"嘶——"老天师疼得倒吸冷气，佝偻的背瞬间挺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你这......"他刚想骂，又被张零灵狠狠掐了一把，疼得话都说不囫囵，"好、好主意......"
"听到没？"张零灵对着广场大喊，声音比司仪的铜铃还响，"老天师都同意了！"他转向镜头比了个耶，手机差点脱手，"家人们看到没？这就叫民主！这就叫公平！"
掌座们面面相觑，清风道长捻着胡须沉吟："比武定胜负，倒也符合祖制......"铁剑道长立刻附和："点到即止，既能分出高下，又不伤和气。"其他几位也纷纷点头，毕竟老天师都发话了。
张鹤栖的脸瞬间垮成了苦瓜，拽着张零灵的胳膊就往旁边拖："哥，你是不是有病？张鹤息五岁就能画镇魂符，十岁就能单挑百年厉鬼，我这几年除了打游戏就是吃泡面，怎么跟他打？"
"放心。"张零灵拍开他的手，往他兜里塞了颗糖，"包在我身上。"他突然把手机镜头对准张鹤栖，"来，跟你的粉丝打个招呼。"
张鹤栖还在气头上，对着镜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你们好。"
直播间瞬间被花痴弹幕淹没，连刷礼物的特效都被盖住了：
【啊啊啊哥哥好可爱！这委屈巴巴的样子我没了！】
【妈妈爱你！不管输赢都支持你！】
【虽然弟弟也帅，但我站哥哥！】
【前面的别抢！弟弟是我的！】
张零灵划着屏幕乐不可支："看见没？现在你可是流量密码！打赢了天师之位到手，打输了......"他故意拖长音，"也能出道当偶像，比当道士赚多了。"
"我才不要当偶像！"张鹤栖气呼呼地转身就走，法服的袖子扫过旁边的香案，带倒了一个供杯，"哐当"一声脆响在广场回荡。
沈夜心不知何时走到了廊下，手里的银杏叶被捏得发皱。猫又凑到她身边，小声说："夜心姐，府君是不是又在出馊主意？"
"他一直这样。"沈夜心望着张零灵对着镜头眉飞色舞的样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这家伙在夜市摆摊卖假符，被城管追得跳墙，裤腿还挂破了个洞，"总把正事当成闹剧。"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张零灵正对着镜头吹嘘三个小时后的比武有多精彩，突然感觉后颈一凉，回头看见沈夜心正盯着自己，吓了一跳："干嘛？我脸上有板栗壳？"
"没什么。"沈夜心转过身往客房走，"我去准备些伤药，省得到时候有人哭着喊疼。"
猫又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凑到张零灵耳边："府君，夜心姐好像在笑哦。"
"管她呢。"张零灵摆摆手，举起手机对着后山的方向，"家人们记得定好闹钟！三个小时后，后山禅台，精彩比武不见不散！打赢的当天师，打输的......咱们让他直播出道当偶像！"
张零灵举着手机往后山走，镜头对着蜿蜒的石阶一路晃晃悠悠。"家人们看看这路况，等下比武要是有人滚下去，可别说是我没提醒啊。"他故意让镜头撞到旁边的松树，松针簌簌落在屏幕上，引得弹幕一片"主播别晃"的哀嚎。
猫又蹦蹦跳跳跟在旁边，突然指着远处的云雾喊："府君你看！那是不是禅台？"镜头转过去，只见云雾缭绕的山坳里露出一角青灰色的屋顶，飞檐上挂着的铜铃在风里叮当作响。
"没错，那就是咱们的比武场地。"张零灵突然压低声音，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我跟你们说，那禅台底下埋着龙虎山的镇山符，等下俩人打起来，符力一冲，说不定能看见神仙呢。"
【主播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哈哈哈】
【神仙哪有帅哥好看！等下专心拍打架！】
【我刚充了钱，等下谁赢我给谁刷火箭！】
正说着，两个小道童抱着剑从旁边跑过，正是猫猫和狗狗。"鹤栖哥在练剑呢！"猫猫举着糖葫芦喊，"他把皮卡丘胸针摘了，看着还挺像回事儿！"狗狗补充道："鹤息哥在打坐，气场好吓人，我们不敢靠近。"
张零灵眼睛一亮，立刻调转镜头："走，带你们去看赛前备战！"他偷偷摸到演武场外围，只见张鹤栖正挥着法剑劈砍木桩，动作磕磕绊绊，剑风连地上的落叶都吹不动。反观另一边的青石台，张鹤息盘腿而坐，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气，指尖凝结的符光在阳光下闪闪烁烁。
"看见没家人们，这就是差距。"张零灵对着镜头叹气，"不过我押张鹤栖赢，毕竟主角光环懂不懂？"话音刚落，就见张鹤栖一剑劈空，差点把自己绊倒，引得弹幕笑成一片。
沈夜心提着药箱从后面走来，正好撞见张零灵对着镜头编排人。"小心被听见。"她敲了敲他的手机壳，"刚去看了，禅台周围的符阵都检查过，不会出人命。"
"还是沈大美女靠谱。"张零灵把镜头转向她，"家人们看看，这就是我们团队的后勤部长，等下谁受伤了，让她给你们直播包扎。"沈夜心瞪了他一眼，转身往禅台方向走，耳尖却悄悄红了。
猫又突然指着屏幕尖叫："府君快看！人数破十万了！"张零灵低头一看，只见礼物特效刷得像瀑布，连系统都卡了屏。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深鞠躬："感谢家人们支持！三个小时后，后山禅台，咱们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