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人声嘈杂，精致妆容的眼睛，黢黑的脸，都在张望着走出来的学生。看到熟悉的脸，都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
程淮拉着行李箱顺着人潮往前涌，眼睛扫过周围的人群，一眼看到了站在一旁朝自己挥手的中年妇女。
“姑妈！”程淮笑着跑去。姑妈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提着走向角落里的电瓶车：“爷爷奶奶在家等你了。前两天就念叨着你回家给你买螃蟹。”
路上的风把她的头发刮得凌乱，门锁咔哒一响她就跑上楼了。“哒哒哒哒！我回来啦！”程淮一副胜利者姿态站在玄关处。客厅里的热闹戛然而止。沙发上的人都转过头来，奶奶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爷爷手里还拿着电视机的遥控器，电视里还播放着《七十二家房客》。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爸爸，他起身时差点碰倒茶杯：“黄桃还冰着呢，现在吃正好！”
“就知道吃，”妈妈从厨房探出身，围裙上沾着油渍，“先洗手！螃蟹马上蒸好了。”姑妈提着行李箱进来，笑着推她去洗手间：“快去吧，你不在家的时候，冰箱里留了最大的桃子给你了”
程淮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发现弟弟不在家，便问了一句：“程亦呢？”“程亦出去和朋友吃饭。”程爸爸随口说道，“别管他了，过来吃饭吧。”程淮应了声，走到了腾腾热气的桌前，挽起了袖子。
林余渊提着行李箱绕过了校门口的喧嚣，走到了远处的一辆黑色的轿车前，熟练地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放进去后，拉开了门。一对夫妻坐在车内，妇女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身上的翡翠雅致却不素；驾驶座的男人倒是一身羊绒休闲装。
“小鱼下课了？”林妈妈笑着转头看了看上车的少年。少年应了一声：“今晚吃什么？”“叫宋阿姨今天买了龙虾，清蒸的，还有例汤吧？你回去看看。”林爸爸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调试着导航：“期末考怎么样，还好吗？”“一般般。”林余渊头没抬，手里划拉着手机屏幕。导航系统的甜美女声响起，林余渊没有再说话，他确实不知道说什么，林父林母倒聊了起来，丹麦和马尔代夫在交流中交替出现，偶尔抛给林余渊一个问题，林余渊也只是一两句简短的回应。林余渊就这么一路沉默到了家，直到车开进一个安静的小区，停在了一栋白墙黛瓦的别墅楼前，挑高的门厅前的镂空雕花大门被推开，院落佳木笼葱，假山下的鱼塘水波荡漾，叫不出名的花朵在寒风里摇曳，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正在院落里忙碌。林余渊脚下没有停留，快步走过院落，跨进大厅内。繁复的灯饰发出暖光，内室的设计很别致，却格外冷清。他换下鞋，走向餐厅。晚餐只是简单的六个菜和一道汤。老火顿出来的蘑菇鸡汤很是靓，炖的金黄，却不见一丝油星。林余渊沉默地喝了两碗。林父看着就扒拉了几口饭菜的儿子，看了一眼林母。林母看得出来林余渊情绪不太好，但是除夕当天两人得出趟远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吃饱了，你们吃吧。”林余渊把勺子放下，挪了一下黄花梨木椅，沉重的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短促而刺耳的声响，起身就走向了玄关楼梯。林母看了一眼林父，到嘴边的“爸爸妈妈今年过年的时候可能要去忙点重要的工作。”收回了肚子里。林父沉默地低头夹起了一块白切鸡，鸡肉鲜香，却品不出一点甜香味。
林余渊心烦意乱地走到房间，把玄关处沉重的雕花大门关上，客厅里干净利落，只有茶几上丢了几本课外书，和骨瓷盘里带带着水珠的青枣。林余渊把外套脱下随手放在了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落地窗外的院落，天越来越暗。
程淮在家这几天过得和小皇帝一样，舒坦地不得了，时不时还溜去程亦的房间转一圈，看他暑假作业的进度。每次都会被程亦恼羞成怒地赶出去：“姐，你能不能别笑了，出去！”
时间就这么在无聊中流逝。除夕的前一天，程爸程妈带着两姐弟和两个老人出门买年货了，商场的喜气洋洋都掩盖不了人们对过年的热情。程淮和程亦两人在买年货上谁也没让着谁，程淮一说买软糖，程亦就去称了一大袋硬糖。两人争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林双双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程淮身后。手一搭上她的肩膀，程淮身体明显抖了一下，被吓了一跳。程淮裹着白绒大衣转头就看到了林双双，和她身边穿着羊绒大衣的林余渊。“双双姐，学长？”程淮看清来人后，抬手一巴掌拍在了站在一旁傻愣的程亦：“叫学长学姐。”程亦像是机器人接收到了信号，鞠躬打招呼一连套：“学长学姐好！”“好了好了好了。”林双双笑了。程淮没敢看向站在林双双后边的林余渊，耳朵微微发烫，但是只是和林双双扯了一下无关紧要的话题。程亦见两人聊了起来，便跑去找家人了。林余渊见程淮压根没看自己一眼，本来不太好的心情莫名更糟糕了。自己正站一旁沉默地看手机的时候，衣袖突然被人扯了一下，抬眼望去，看到身侧的少女真抬头眨着眼睛看着自己。“怎么了？”林余渊顺手把手机屏幕灭了，声音有些沙哑。“学长，能不能加你个微信？”程淮试探地问出这句话。林余渊刚要说可以叫林双双推给她的时候，程淮又开口说了：“我想面对面加上。”林余渊愣了一下，一种不一样的情绪在心里蔓延，他淡漠地点头。好友通过的提示音响起后，程父的电话也打进来了。程淮手一抖，接通了。“淮淮，买好了吗？”“好了，我现在去找你们。”程淮应了一句就把手机从耳边挪开，向两人道别：“明年见！”说罢又看向林余渊，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眼眸，她好像有些紧张。“学长，明年见。”林余渊嘴角浮现了一丝真切的笑意。不等回应，她就隐入人群。林余渊看着她走向一个推着满满当当购物车的家庭，衣着简洁大方的女人揽过程淮，亲昵地说着话。毫无保留的热闹和亲密，他的眼睛有些微微发酸。林双双倒是没注意那边，自顾自地看着货架上的商品：“伯父伯母今天早上坐飞机去Y市，明天肯定赶不回来，秦存墨他好像被他爸妈带回乡下了，你来我家和我们一起过年……”林余渊刚想和往常一样拒绝，但是想起寂静的宅院，他应了下来。去和林双双家的球球玩一下也行。球球是一只小土松，当时是他和秦存墨在路上捡到的。秦存墨的妈妈怕小狗，林余渊又不会照顾小动物，就给林双双送过去了。
他一路还是沉默的，直到到了林双双家的大门前，一条黄色的小狗跑着扑到了林余渊脚上。他笑了，弯腰抱起地上疯狂朝自己摇尾巴的球球，走进了内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