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快要闭合了,地面摇动的愈发剧烈。
地底能出来的人已经都出来了,没出来的基本都是死了。
谢别尘看着地上那块纹丝不动的地板。
他心中仍抱有期待…万一呢?
烙在他身体里的扶光印忽的暗淡下来。
这象征结契的印记一旦消失,便宣告了伴侣的死亡。
他悬在半空中的心忽的落空。
大地崩裂,天空暗沉。
半晌,谢宴辞微微颤抖的坐了下来。
…还是这样吗?
他闭了闭眼。
也好……
——
应宿听见了水流的声音。
滴答——
滴答——
黏腻在掌心的、湿润的、滚烫的……那是什么?
猩红的颜色刺痛双眼,叫他双手颤抖起来。
“……妻主?”
应宿不可置信的抱紧怀里的宁岁。
长剑嵌在她胸口里,鲜血顺着那破洞流出,淅淅沥沥的淌进他怀里,灼得他肌肤发烫。
血液的流失带走了她所有的体温,应宿抱着她,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慢慢变凉。
…疼,
疼死了。
插入胸口的剑冰凉的很,凉的宁岁心发慌。
她感觉身体变得很轻,像要飘到天上去了。
384带着哭腔安慰她。
【没事的宿主,很快就过去了…】
宁岁没回它,脑子里就只剩下疼了。
“…妻主。”应宿颤抖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喑哑到像是哭哑了嗓子的幼童。
宁岁迷迷糊糊去寻他的眼。
那双灰眸燃着淡紫色的光芒,像是黑夜摇曳的烛火,风一吹就要熄了。
宁岁摸了摸应宿的脸,那苍白的脸庞沾上血液的颜色,看起来比她这个将死之人还要惨烈几分。
她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应宿笨得很,可能真的以为她要死了。
很快的,一会儿就好了——宁岁想安慰他几句,却疲惫的睁不开眼。
视野即将消失的瞬间,宁岁看见这方黑暗里泛起点点白光,满地长剑飞起,刺眼的剑芒后,她好像看见了那把半刃燃火,半刃冰霜的劫缘斩。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倒是对自己够狠。”
意识迷蒙间,熟悉的声音伴着风声浮在耳畔。
宁岁再度睁眼,对上面前凤妖复杂的眼神。
“以身入阵,充当阵眼,亏你想得出来。”
视野里,凤妖漂浮在空中,满头红发如烈焰飘扬,而她的身后,天空、土地正在寸寸瓦解。
大殿崩塌,地板皲裂,从破开的缝隙里渗出黑红的血液。
秘境在闭合?不,更像是崩塌。
“…过誉了。”将将苏醒,宁岁头有些疼,却还是礼貌的回了她一句。
那剑阵是个活死阵,她以肉体充当阵眼,以身死换阵破,那剑阵便能逆转乾坤,还她一命。
只是看她有没有敢赌的勇气,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呼啸的狂风里,有人唤她的名字,她循着声源去看,看见地面上面色焦急的谢宴辞和应宿。
原来她也同凤妖一样飘在空中。
对于宁岁的回答,凤妖冷哼了一声,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与其说向她,倒不如说是向她手里的剑。
生着火羽的手轻轻抚过宁岁怀里那把劫缘斩,细长的指尖划过冰刃,即便被冻伤也没有收手。
凤妖动作极轻,动作轻柔到…像是抚摸情人的脸颊。
“…这就是你困了我千年的东西吗。”
眼睫盖住了她的眼睛,叫宁岁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这语气分明是在笑的,只是宁岁莫名听出到些自嘲的意味,也不知她是在跟谁说话。
不过宁岁没打断她。
像是兀自神伤了一会儿,凤妖起身,后退几步:“你走吧。”
秘境已经崩裂的差不多了,土地、宫殿、树林,尽数瓦解,化为一片无边汪洋,显出了牵情海原本的样貌。
凤妖一挥手,宁岁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丢出了秘境。
秘境消失的那一秒,宁岁的目光顺着凤妖的背影去看,她看见一座祭坛浮于海上。
祭坛之上,一男一女的巨大雕像拥吻着,好似一对缠绵的眷侣。
“扑通”一声。
有人接住了她。
宁岁下落的距离实在是高,应宿因这冲击力半跪了下来,却还是把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宁岁新开机的脑子反应不够快,她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抬头去看。
也许是因为日光,应宿蒙着雾气的眼像是清明了些许,这般看去多了几分明媚。
“你活着…我、好高兴。”他眼睫轻轻颤了颤,低头,拿鼻尖去蹭宁岁的脸颊。
这话说得意外顺畅。
不知是不是宁岁的错觉,她觉得应宿剐蹭在她面上的睫毛有些湿漉漉的。
看样子是真让他伤心了?
谢宴辞站在他们不远处,一双碧绿的猫眼看着那两人相拥的身影,搭在剑柄上的手僵了僵。
方才,他只慢了应宿一步。
他垂下了眼,状似无意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宁岁本就不太擅长应对这种温情的场面,闻言,便拍了拍应宿的头,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一路无言,直至他们回到在这附近的住处。
来时,宁岁几人只打算在客栈租几个房间凑合凑合,奈何沈灼青娇气,说什么也不愿住,便自掏腰包租了一座小院儿。
牵情海秘境位于合欢宗附近,这附近的房屋也不免染上些风土人情。
踏进那围着粉色纱帐的小院,宁岁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院子里出神的沈灼青。
他这般不说话的时候分外漂亮,细长的手指捻着院里飘落的叶子,一双微微失神的凤眸也格外赏心悦目。
直到他回过神来,对上宁岁的目光。
“你还活着?”沈灼青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面上的表情霎时变为惊疑。
宁岁:…她怎么感觉他还有点遗憾?
未等宁岁回答,沈灼青就跑进房子里喊了一声。
“段酌,她没死!”
宁岁:……这意味不明的语气就是遗憾吧?!
段酌走了出来,看向她的目光同样若有所思,但要比沈灼青稍稍收敛一些。
其实也不怪他们惊讶,毕竟那扶光印确实是灭了一会儿。
这东西可做不了假。
谢宴辞也很疑惑他们在地底下到底经历了什么。
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应宿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解释。
“我们、从,从地板上掉了下去,里面、很热,她把我劈、劈晕……”
“好了,你不用说了。”沈灼青抬手示意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