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挟着寒意撞在叶廷脸上，带着台下粉丝呼喊的回音，嗡嗡地钻进耳朵。他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灰雾，仿佛踏错一步就会被彻底吞噬。
身后的舞台还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鎏金的装饰片不断往下掉，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但台下的呼喊没有丝毫减弱，那些面目模糊的人影挥舞着荧光棒，像一片翻滚的、没有面孔的海洋。“叶廷！叶廷！”的喊声震得他耳膜发疼，每一声都像一条无形的锁链，缠在他的手腕和脚踝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才在舞台上差点摔倒的触感还残留在膝盖上，张强的怒吼、林薇的担忧、记者们探究的眼神……现实里的一切压力都变成了此刻舞台上摇摇欲坠的梁柱，随时可能塌下来将他掩埋。
“我不能……”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他们会失望的……”
完美的人设、无懈可击的舞台、永远温和的笑容……这些东西像盔甲一样罩着他，时间久了，他几乎忘了盔甲下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粉丝需要一个“叶廷”，公司需要一个“叶廷”，连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必须是那个不会犯错、不会疲惫、永远光芒万丈的符号。
可胸口那股窒息感越来越强，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他猛地转头，看向悬崖对面。
迷雾森林的边缘，那架旧钢琴静静地立在那里。夕阳的光穿过雾霭，在琴身上镀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琴盖敞开着，黑白琴键干净得像刚被擦拭过。那是他小时候在老家阁楼里见过的钢琴，琴腿上有块掉漆的痕迹，是他当年不小心用玩具车撞的。
那时候没有聚光灯，没有粉丝的呼喊，只有外婆坐在琴凳上，手把手教他弹最简单的音阶。阳光透过木窗棂照进来，落在琴键上，也落在外婆银白的头发上。
“弹错了也没关系呀，”他仿佛又听到外婆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温柔，“音乐是让人开心的东西，不是用来逼自己的。”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叶廷的目光在舞台与钢琴之间来回拉扯，身后的呼喊越来越狂热，闪光灯像无数把剑，刺得他睁不开眼；对面的钢琴却安静得不像话，连风吹过琴键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必须是完美的……”他咬着牙重复这句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这句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空洞。完美是什么？是舞台上永远挺直的背脊，还是能让自己真正松一口气的瞬间？
风突然变大了，身后的舞台发出一声巨响，一根镀金的柱子轰然倒塌，砸在台下的人群里。奇怪的是，没有人尖叫，那些模糊的人影只是更狂热地挥舞手臂，呼喊着他的名字，仿佛在催促他回到那个即将崩塌的舞台上。
叶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看着悬崖对面的钢琴，又回头看向那片摇摇欲坠的辉煌。撕裂感在胸腔里炸开，疼得他弯下腰，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他想说什么，却被自己的喘息打断。
就在这时，迷雾森林的方向传来一阵极轻的琴音，断断续续的，像一个人在试探着弹奏。那声音穿过风，越过悬崖，轻轻落在他耳边。
是外婆教他的那支最简单的音阶。
叶廷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架旧钢琴。琴键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坐在那里。
他的颤抖慢慢停了下来，脸上的惨白里，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