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廷是被吓醒的。
冷汗浸透了后背,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痛。他坐在床上,喘着粗气,眼前反复闪现着梦里的画面——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狰狞的侧脸,小猫凄厉的惨叫,还有那个扑过去救猫的女人,被狠狠推倒在地时的闷响。
画面一转,是熟悉的客厅布局,沙发、茶几、电视柜的位置都清晰得可怕。男人背对着他,一脚将蜷缩的猫踹飞,猫咪撞在墙上发出的哀鸣像针一样扎进耳朵。紧接着,是女人压抑的哭喊,还有拳头落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男人将她死死按在沙发上,动作狠戾得不像样子。
叶廷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喘息。那个客厅……分明就是洛知秋家的样子。
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冲到书桌前翻找。上次从洛知秋家离开时,他下意识拍过一张窗外的照片,照片里能隐约看到客厅的一角。他将照片放大,逐寸比对梦里的场景——沙发的颜色、茶几的形状、窗帘的花纹,甚至连电视柜上那个小小的摆件位置都分毫不差。
唯一的不同,是梦里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那是一幅油画,画着大片燃烧的枫叶,红得像血,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诡异的光泽。而洛知秋家的客厅墙上,一直是空荡荡的。
这个发现让叶廷浑身发冷。如果说之前的梦是模糊的暗示,这次的梦简直清晰得像一段提前播放的录像。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凌晨四点,手指悬在“洛知秋”的联系人上方,却迟迟按不下去。
他该怎么说?说自己又做了个怪梦,梦里她家客厅多了一幅画,而她可能正被陈默家暴?这听起来比上次的话更荒唐。
可梦里那只猫的惨叫太真实了,女人的哭声太绝望了,还有那幅红得刺眼的枫叶画……叶廷抓了抓头发,决定不能再等。无论洛知秋信不信,他必须把这些告诉她。
上午十点,洛知秋打开门看到叶廷时,明显愣了一下。他眼下的青黑比上次更重,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焦灼的红血丝。
“又做噩梦了?”她侧身让他进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叶廷没坐,径直走到客厅中央,抬头看向那面空白的墙,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又沉了下去——墙上确实什么都没有。
“你家……一直没挂过画?”他问,声音有些发紧。
洛知秋点点头:“嗯,我不太懂这些,觉得空着也挺好。怎么了?”
叶廷转过身,目光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确认和梦里的场景完全重合,除了那面墙。“我梦到这里了,”他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梦到陈默在这里……虐猫,还打你。而且,墙上挂着一幅枫叶油画,红颜色的,很大一幅。”
洛知秋的脸色瞬间白了。虐猫?打她?这些词像冰锥一样扎进心里,让她想起小胖对陈默的恐惧,想起陈默偶尔流露出的冰冷眼神。
“叶廷,这……”她想说“太离谱了”,却被叶廷急切的眼神打断。
“我知道很离谱,但梦里的细节太清楚了,”叶廷指着沙发,“他就把你按在这个位置打,小猫被踹到那边的墙角。还有那幅画,挂在正中间,红得特别刺眼。”
他的描述太过具体,甚至连位置都精确到让人心慌。洛知秋下意识看向沙发,仿佛能看到上面残留的挣扎痕迹,耳边似乎也响起了小胖的哀鸣。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
是陈默回来了。
他今天提前下班,手里还提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子,看到客厅里的叶廷时,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但比上次多了些克制。“叶先生又来了?”他扬了扬手里的盒子,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刚从画廊回来,给知秋带了个礼物。”
洛知秋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长条形的木盒子……很像装画的尺寸。
叶廷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盒子,指尖微微发抖。
陈默没在意两人的异样,走到客厅中央,将盒子放在茶几上打开。里面露出一幅卷着的油画,他小心地将画展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
“上次听你说觉得墙上空,刚好看到这幅画,觉得颜色很温暖,就买下来了。”他笑着说,一边指挥洛知秋帮忙扶着,一边去找钉子和锤子,“挂上应该会好看很多。”
当那幅画完全展开时,洛知秋和叶廷同时僵住了。
画纸上,大片的枫叶在风中舒展,红得浓烈,红得灼眼,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像一滩凝固的血。和叶廷梦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怎么了?不喜欢吗?”陈默注意到他们的反应,回过头来,笑容温和依旧,眼神却像淬了冰,“我觉得挺适合这里的。”
叶廷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下午,”陈默拿起锤子,在墙上比划着位置,声音平稳无波,“路过画廊时临时决定的。怎么,叶先生对画也有研究?”
他的目光落在叶廷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叶廷看着他手里的锤子,又看了看那幅红得刺眼的枫叶画,忽然想起梦里男人挥拳的动作,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洛知秋扶着画的手指在发抖。画框的木质边缘有些硌手,画纸上的红色太过鲜艳,映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陈默昨天下午买的画……刚好是叶廷梦到这幅画的同一个时间段。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陈默在回应叶廷的梦?
陈默已经开始往墙上钉钉子,锤子敲击墙壁的声音“咚咚”作响,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像一记记重锤敲在洛知秋和叶廷的心上。
小胖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跑了出来,看到陈默手里的锤子,又看到那幅画,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就往阳台蹿,一头撞在玻璃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陈默钉钉子的手顿了顿,侧头看向撞得晕头转向的小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
“看来,连猫都知道什么叫好看。”他轻声说,然后举起锤子,狠狠将钉子砸进墙里。
“咚——”
这一声,仿佛砸碎了洛知秋心里最后一点侥幸。
她看着那幅即将被挂上墙的枫叶画,看着陈默低垂的侧脸,看着叶廷惨白的脸色和惊恐的小胖,忽然明白叶廷的梦不是预知,而是警告。
警告她,那个隐藏在温和面具下的魔鬼,已经开始撕掉伪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