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这东西，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它把青涩磨成了从容，却也把那些热热闹闹的瞬间，酿成了藏在心底的酒，越久越涩，也越让人念
祁东雁握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了片刻，自家阿弟怎么还没回来，终究还是按下了拨号键。电话接通的“嘟”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敲在她心上。
“喂，阿弟？”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背景音，隐约能听到广播声，过了几秒，才传来祁东伶带着歉意的声音：“姐，是我。”
“你还在三亚？”祁东雁皱起眉，“不是说好了这周回来吗？明天就是酒会的日子，你必须到场。”
电话那头的嘈杂忽然静了一瞬，随即传来祁东伶带着哭腔的声音，尾音还打着颤：“姐……对不起，昱哥他生病了，现在还在医院。”
“医院？！”祁东雁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手机差点没攥住，“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住院了？我随时都在关注他的信息。”
“胃癌引发的并发症，还有哥长期失眠导致身体机能下降。”祁东伶的声音带着后怕。
祁东雁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握着手机的指节都泛了白。她太了解樊昱的性子，但凡能撑住，绝不会让别人知道他生病。现在既然已经进了医院，情况肯定没那么轻。
“严重吗？有没有做详细检查？医生怎么说？”她连珠炮似的问，声音都有些发紧。
“医生说目前没大碍，癌病变已经切除，正在输液。”祁东伶吸了吸鼻子，“他刚睡着，我没敢叫醒他。姐，酒会那边……”
祁东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的时候，她和樊昱虽不是亲生，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胜过亲生。
“酒会的事你别管了，有我在。”她沉声道，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镇定，“你在医院好好照顾他，有任何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苏青一早来到公司，原以为自己是最早，结果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邵珏已经在处理文件。她把文件放在珏桌上，故意拖长了语调：“珏哥，这么早，你上次还欠我一顿饭呢。”
邵珏抬头看她，指尖敲了敲桌面：“小青，你知道我的规矩，机会错过了就没了，上次请客是你自己不来。”
“田总突然叫我们回去嘛，我有什么办法！”苏青噘着嘴撒娇，“快请我吧，再不吃我就要饿死在你办公室了！”
邵珏被她逗笑，无奈摇头：“行吧，勉强请你吃个早餐，以后办事麻利点。”
苏青欢呼着应下来。邵珏原本想喊上夏晓鸥，转念一想秦沐桐刚回来，三人之间那些疙瘩总要有个机会解开，便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去了楼下快餐店，邵珏点单付账，苏青开心的笑着。
邵珏坐过来问道:“这么开心？一顿早餐而已。”
苏青摇摇头说:“我开心的是又可以和你共事，很幸运。”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对了珏哥，彤彤说想见你。”
邵珏抬眸看她，眼底带着几分询问。
“就是我发小辛秋彤，”苏青连忙解释，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转着圈，“说来也巧，她为孤儿院的事急得团团转。我带她去了你安排的新场地，她一看就傻了，拉着我问了半天你的事，非说要当面谢谢你，想当面感谢。”
邵珏握着筷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脸色微沉：“小青，你说她‘很着急’？”
“可不是嘛，”苏青没察觉他语气里的异样，自顾自地感慨，“我都纳闷她急什么，她做事向来有始有终，但也得量力而行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家，明明没那么大本事，偏要把自己逼得团团转，我瞅着都替她累。”
邵珏没接话，指尖在碗边轻轻摩挲，目光落在小菜上，像是在琢磨什么。心里奇怪:“华氏集团在临州有百年历史，怎么会安置不了孤儿院的孩子？”
苏青絮叨叨说着她和辛秋彤安置孤儿院的事，见邵珏还是没吭声，只是眼神沉得厉害，才后知后觉地闭了嘴，缩了缩脖子：“珏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邵珏这才收回目光，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没什么。”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吃饱了就去上班。”
苏青愣了愣，看着他转身走向窗边的背影，总觉得刚才那几句话像是踩中了什么没说出口的心事，可到底是什么，又说不上来。她悻悻地放下筷子，心里嘀咕着“珏哥今天怪怪的”，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回到办公室，邵珏抬手按了按眉心:“彤姐，你真的会为了孤儿院的事急成这样？”
辛秋彤正低头给华昕锐讲算术题，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出整齐的横线，忽然听见钥匙串哗啦作响，接着是带着酒气的推门声。
“两位美女，晚上好啊！”华容道倚在门框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满身酒气扑面而来。
华昕锐捏着铅笔的手一缩，皱着小鼻子往后躲：“爸爸，你好臭！又喝多了！”
辛秋彤起身扶住晃悠的他，眉头拧成个结：“怎么又喝成这样？自己都不爱惜身子，还指望谁在意？”
“别碰我！”华容道猛地推开她，力道不小，辛秋彤踉跄着撞在书桌边，笔筒里的铅笔滚了一地。他红着眼圈瞪她，声音又哑又冲：“你打心底里鄙视我，觉得我是个没用的废物，是不是？”
“你喝醉了。”辛秋彤弯腰捡着铅笔，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深水，“我扶你去床上躺会儿，昕锐还得做作业，别吓着孩子。”
“我不要你的可怜！”华容道挥手打开她的手，脚步虚浮地往卧室闯，后背撞到墙还梗着脖子，“谁稀罕你的同情……”话没说完，就趔趄着摔进了卧室，门“砰”地撞上了。
辛秋彤看着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见华昕锐咬着嘴唇，眼圈红红的，她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头：“昕锐不怕，爸爸就是累着了。时间不早了，我们抓紧把这道题做完好不好？”
华昕锐点点头，小手攥紧铅笔，却小声说：“妈妈，我们不管爸爸了好不好？他总这样……”
辛秋彤笑了笑，指尖擦掉孩子眼角的潮气：“你先乖乖做题，妈妈去看看爸爸有没有踢被子。”
卧室里，华容道趴在床上，皮鞋都没脱，酒气混着懊恼在空气里翻腾。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门被轻轻推开，他没回头，听见辛秋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要喝点水吗？”
他没应声。辛秋彤就靠在门框上，月光从窗帘缝钻进来，在她脚边铺了道银线：“容道，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意事？”
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我们都明白，再难的今天也会过去。人生只有回不去的过往，没有到不了的明天。”
“大道理谁不会讲？”华容道的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传出来，带着浓浓的苦涩，“我就是听了太多道理，才把日子过成了这副鬼样子。我知道自己以前傲慢自大、目空一切，可我这几年一直在改啊……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这些年的转变，你真的一点都没看见吗？”
辛秋彤沉默片刻，轻轻点头：“你变了很多，我看见了。”可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但有些事，不是你改了，过去就会消失。如果每个人都抱着‘先犯错再改’的心态，这世界该乱成什么样？”
卧室里静了下来，只有华容道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辛秋彤没再说话，轻轻带上了门。走廊里的灯光透过门缝溜进去一点点，刚好落在华容道攥紧的拳头上——指节泛白，像在跟什么东西较劲。
“雁姐，你今天这身礼服，简直把全场的光都吸过来了！”辛秋彤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祁东雁转过头，脸上已恢复了从容的笑意：“就你嘴甜，你今天也一样亮眼。”她的目光落在辛秋彤身边的男人身上，“这位就是彤彤常挂在嘴边的华总吧？”
华容道微微颔首，举止得体：“祁小姐久仰大名，希望这次有机会能与盛世合作。”
祁东雁曾无数次好奇，能被外界称为“天才”的华容道究竟是什么模样。当年她在外婆家小住，与辛秋彤相识，听外婆说那姑娘的未婚夫是个难得的奇才，心里还暗暗羡慕过。后来外婆去世，她回了海市，与辛秋彤断了联系，如今再见，心里竟有些复杂。或许是期望太高，眼前的华容道虽算得上玉树临风，眉眼俊秀，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与她想象中的“天才”形象有些偏差。但她也没表露出来，只是淡淡笑道：“华总，我们有机会一定合作。”
华容道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不置可否。
辛秋彤拉着祁东雁的胳膊说：“雁姐，那边有几个生意上的朋友，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祁东雁点头：“去吧。”
宴会厅内，祁东雁端着香槟，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宾客。衣香鬓影，名流云集，可她始终没看到那个想等的人。虽然不乏有才华的设计师上前毛遂自荐，但都没能达到她心中的标准。
不知何时辛秋彤看出了她的失落，走过来轻声问道：“雁姐，这么多商界名流和设计界的大咖，难道就没有一个入你法眼的？刚才我可是看到不少人都想跟你谈合作呢。”
祁东雁收回目光，淡淡道：“彤彤，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说着，肖雨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卷轴状的东西，低声道：“大小姐，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祁东雁接过卷轴，指尖微微颤抖，打开一看，呼吸骤然一滞，连忙问道：“他人呢？”
“已经走了。”肖雨答道。
祁东雁二话不说，提着礼服裙摆就往门口跑，辛秋彤一脸茫然，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祁东雁如此失态，究竟是什么人？她也赶紧跟了上去。
肖雨看着祁东雁焦急的背影，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大小姐，我不知道他是您要等的人，早知道我就把他拦住了。”
祁东雁望着远处一辆渐渐驶离的黑色轿车，轻轻摇了摇头：“不怪你，我也没想到他会来。”
辛秋彤追上来，喘着气问道：“雁姐，到底是谁啊？真的是未来姐夫？”
祁东雁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意：“别瞎猜，我们去二楼聊。”她转头看向肖雨，“肖雨，你也一起来，这是工作上的事。”
肖雨点点头，跟了上去。
祁东雁将那张设计图铺开在桌面上。辛秋彤凑近一看，顿时惊呼出声：“雁姐，这设计也太惊艳了吧！静水湾就该是这个样子，宏伟又不失灵动，厚重中带着飘逸，简直是完美！”
肖雨也凑过去看，越看越惊讶，尤其是看到附带的策划案时，更是忍不住赞叹：“这里面的条款太细致了，每一个环节都考虑到了，光是看着这些文字，就能想象出静水湾建成后的样子。”
祁东雁看向辛秋彤，笑着问道：“彤彤，你觉得这设计，和你家那位天才丈夫比起来，怎么样？”
辛秋彤坦诚地摇了摇头：“雁姐，容道有他的长处，但跟这位先生比起来，确实没什么胜算。”
祁东雁柔声道：“你回去告诉他，这次没机会，还有下次。你们可不许因为这事吵架。”
辛秋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雁姐，你也太操心了。其实从你告诉我静水湾项目的时候，我就知道容道没什么希望。他的设计理念和你的差距太大了，再说，我看你从一开始就没真想找别人合作，今天这场酒会，恐怕就是为了等这张设计图，才大费周章办的吧？”
祁东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彤彤，你很聪明。我知道你帮了我不少忙，只是这次……”
“哎呀，雁姐，别说这些了。”辛秋彤拉着她的手，“既然得到想要的了，就该开心点。楼下还有那么多贵客呢，都是以后可能合作的伙伴，别怠慢了他们。”
祁东雁点点头，转头对肖雨吩咐道：“肖雨，就按这上面的策划案执行吧。”
“好，我这就去安排动工事宜。”肖雨拿起设计图和策划案，快步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祁东雁和辛秋彤，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些许隔阂，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