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灵异小说 > 血锁归墟 > 第4章 遗忘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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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默钉在破败檐下,脚下青石板渗出诡异的温热,眼前窗棂上,那张“血债血偿”的符纸如同未干的血痂,再次刺目地贴在那里。晨雾湿冷,蛇一样缠绕死寂的街道,却驱不散他心口沉甸甸、几乎凝成冰坨的寒意。

手腕的僵硬感像藤蔓勒紧,刺痛钻心。那片蔓延的灰白如同丑陋的烙印,无声宣告着诅咒的蚕食。他收紧手指,关节滞涩,摩擦声像锈蚀的门轴在呻吟。

“林…林老师?”陈涛的声音怯懦地刺破寂静。他退在几步外,眼神惊惶地扫过符纸,又飞快掠过林默紧绷的侧脸和掩在袖下的手腕。“那…鬼画符…怎么又…?你的手…”话卡在喉咙,恐惧和昨夜“噩梦”残留的茫然在脸上交织。

林默没吭声。他缓缓抬脚,再次踏向那块温热的石板。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暖意,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瞬间从脚心窜起,短暂逼退了骨髓里的阴寒。更让他心头一凛的是,腰间沉寂的墨绿玉佩,竟极其微弱地…嗡动了一下!

石板…玉佩…归墟…诅咒!它们之间,必然锁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手没事。”林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强行压下疲惫,“湿气重,关节发僵。收拾东西,白天不能耗在这儿,得挖线索。”

陈涛明显松了口气,像抓住浮木:“对,对!赶紧找路出去!这鬼地方,昨晚做梦都吓掉魂…”他手忙脚乱收背包,心有余悸。

“梦到什么?”林默状似随意,目光却锐利如钩。

陈涛动作一僵,脸上血色褪尽:“梦见…被粗铁链子捆着!又冷又硬,勒进骨头缝里!链子另一头…拖进一片墨汁似的黑里,里面…有东西在动!冻得魂儿都僵了!”他用力搓着胳膊,仿佛要蹭掉那蚀骨的寒气,眼神里全是后怕。

锁链…黑暗深渊…冰冷窒息…

林默心猛地一沉。这与家族记载中“血脉枷锁”的模糊诅咒,与归墟封印的阴冷本质,竟隐隐咬合!巧合?还是这鬼镇的爪子,已透过梦境,更深地抠进了陈涛的脑子?昨夜被“重置”抹去的污染,留下了无形的刻痕?

“噩梦罢了,别自己吓破胆。”林默压下翻腾的惊涛,语气刻意放平,“走,按地图,西头有口老井,去看看。”

“井?”陈涛脸更白了,“这地方的水…能喝?”

“不是喝。”林默已踏入湿冷的雾霭,“是看。”

白昼的归墟依旧空寂得瘆人。青石板路在脚下扭曲延伸,两侧紧闭的门户如同沉默的墓碑。残破的地图形同废纸,标注的巷道凭空消失,路径如活物般诡谲蠕动。

“又错了!”陈涛烦躁地抖着图纸,“这破玩意儿!前面该是祠堂,堵死了!林老师,这路…是不是活的?!”恐慌几乎撕裂他的声音。

林默没应。全部心神都绷在感知环境异样和手腕加剧的刺痛上。每一次心跳,那片灰白都像活苔藓,向下侵蚀着手掌。关节滞涩,每一次屈伸都带着砂纸摩擦骨头的痛楚,时间在滴血。

绕过断壁残垣,前方浓雾里,一个阴森的圆形轮廓隐约浮现。

一口老井。

灰黑条石垒砌的井口,爬满湿滑青苔,绳痕深勒如伤疤。上方朽烂的木架耷拉着半截断裂的麻绳,在阴冷的雾气中幽灵般轻晃。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井口渗出,比归墟的湿冷更甚,直往骨髓里钻。

两人走近。井口内墨黑一片,深不见底。浓重的湿气裹挟着陈年水藻腐烂的腥臭,混合着淡淡的铁锈味,幽幽上涌。

林默蹲身,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碎石。

“林老师,别!”陈涛紧张地抓住他胳膊。

“听响。”林默挣脱,目光沉凝如铁,盯向那口黑暗深喉。他深吸一口带着腐朽味道的空气,用力将石块砸向井心!

石块呼啸着,坠入深渊。

一秒…两秒…三秒…

预想中的落水或撞击声,死寂。

石头像被纯粹的虚无吞噬了!

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了五六秒——

“呜…呜…”

一阵微弱、断续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从井底深处飘了上来!

声音扭曲变形,像被水泡烂又强行挤出,辨不出男女老幼。时高时低,断断续续,仿佛无数濒死的魂灵在深渊尽头,用尽最后气力发出绝望的悲鸣!

“嗬!”陈涛吓得猛退,脸白如纸,牙齿咯咯打颤,“什…什么鬼动静?!”

林默心脏骤停!屏息侧耳。

“救…命…”

“好…冷…”

“放…我…出去…”

呜咽中夹杂着更细微、更扭曲的碎片词句,瞬间被汹涌的悲鸣淹没。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无数痛苦绝望的意念搅成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哀嚎!

寒意如冰蛇,瞬间缠满脊椎!这井底…通向何处?!

“林老师!有…人!”陈涛突然嘶声低叫,手指抖得像风中秋叶,指向井对面雾巷的浓影!

林默猛抬头!

翻滚的灰雾巷口,一个枯槁佝偻的身影如同溶进背景的幽魂,静立不动!正是那枯树皮般的老镇长!

浑浊的眼珠穿透雾气,死死地、毫无人味地锁定了井边的两人!目光里没了白日的恐惧怨毒,只剩下冰冷的、看待死物般的监视!他何时出现?看了多久?

“又是他!”陈涛带着哭腔,缩到林默身后。

林默全身肌肉绷如铁弦,右手无声按上腰间的刀柄,与阴影中的枯影隔雾对峙。无形的压力在死寂中弥漫。

老镇长纹丝不动,枯树桩般立着。唯有一双浑浊的眼,两点寒星,钉在两人身上,寒意刺骨。

对峙仿佛凝滞了十几秒。

突然,老镇长枯树皮般的脸皮,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旋即,他那枯瘦的身影如同被浓雾融化,向后无声一退,彻底没入巷道深处化不开的阴影里,消失无踪。

只留下被毒蛇窥伺般的冰冷感,死死钉在井边。

“他…走了?”陈涛惊魂未定,探出半个头。

林默缓缓松开刀柄,掌心冰凉黏腻。镇长的冰冷监视,比昨日的嘶吼更让人毛骨悚然。他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并且…在看着。

“走。”林默声音干涩,最后瞥了一眼那仿佛直通地狱咽喉的古井,转身离去。井底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如跗骨之蛆,久久缠在耳畔。

白昼在徒劳的压抑探索中流逝。扭曲的空间迷宫、无处不在的死寂、手腕不断加剧的僵痛,都在啃噬意志。陈涛愈发沉默,眼神空洞,对林默的忧心视若无睹,不时按着太阳穴,面露痛楚。

“头…又炸了…”他瘫靠着断墙,声音虚浮。

林默看着陈涛苍白脸上掩饰不住的麻木与疲惫,不祥的预感像墨汁在心湖化开。同化…记忆侵蚀…在加深?

黄昏如巨大的灰幕,再次迅速吞噬归墟。浓雾翻涌,温度骤降。

“天…又黑了…”陈涛望着沉坠的天色,声音里塞满恐惧,“那些…东西要爬出来了…”

林默没应。目光落在自己紧攥的右手。袖口下,灰白已蔓过腕骨,皮下僵硬如套了层无形的石壳。每一次试图握拳,指关节都传来锁死般的滞涩和钻心刺痛。诅咒的实体化,快得超乎想象,残酷得令人窒息。

他背过身,解下墨绿玉佩。昏暗中,玉佩上虬结的根须图腾晦暗不明。他深吸气,将玉佩温润的那面,狠狠摁在右手腕灰白僵硬的皮肉上!

“嘶——”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刺痛瞬间炸开!如同被无数冰针攒刺!但紧随其后,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如同即将干涸的泉眼,顽强地从玉佩深处涌出,渗入那片冰冷死寂的区域!

有效!

林默心跳如擂鼓!他清晰感到,在那微弱暖流的冲刷下,手腕那水泥板般的僵死感,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蔓延的刺痛也稍稍退潮了一瞬!

但这松动与缓和,只持续了短短两三息!

“嗡…”

玉佩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哀鸣,那股微弱的暖流如同被无形利刃斩断,瞬间枯竭!更让林默心头冰封的是,暖流消失的刹那,手腕灰白区域的刺痛感陡然加剧!仿佛被彻底激怒!那僵硬的边缘,似乎…又向掌心方向,无声地啃噬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玉佩之力可暂阻石化!代价却是自身耗损,甚至…引来诅咒更凶戾的反噬?!

“林老师?你干嘛?”陈涛疑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默闪电般收回玉佩,衣袖盖腕,转身竭力平静:“看看玉佩。”

陈涛的目光扫过林默的袖口和腰间,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恐惧?还是…死水般的麻木?他没追问,只低“嗯”一声,目光投向浓雾渐起的街巷,喃喃道:“没用的…这鬼地方…什么都没用…”

语气平淡得瘆人,透着认命般的枯槁,与白昼判若两人。

就在此刻,街道深处浓雾如沸水般剧烈翻腾!

僵硬、无声的身影,如同从雾沼中析出的惨白尸骸,再次密密麻麻地浮现!破旧沾污的衣物,迟缓同步的动作,空洞穿透暮色的扫视目光。

暮色游魂,再现!

“来了!躲!”林默一把拽起发怔的陈涛,狸猫般缩进旁边半塌院墙的阴影里,屏息如石。

僵硬的身影潮水般漫过街道。两人蜷在阴影中,只觉刺骨的寒意随着那些“东西”的靠近,冰针般刺入皮肤。

一个穿深灰布褂、身形干瘦如柴的男性“镇民”,动作比其他更为…凝滞?空洞的眼珠扫过断墙,毫无波澜。

林默心念电闪:跟上他!看这些“东西”,天黑后归宿何处!“家”是何等模样?

他压低嗓音,气音如丝钻进陈涛耳朵:“跟紧!别喘气!盯死那个灰褂子!”

陈涛惊恐圆睁双眼,拼命摇头,嘴唇哆嗦得像风中落叶。

“想活命就闭嘴!”林默眼神如淬冰的刀锋,不容置疑。他不再理会,身形如融入暗影的猎豹,借着断墙残垣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吊上了那个灰褂失魂者。

陈涛看着林默决绝的背影,又环视四周越来越多的惨白身影,巨大的恐惧碾碎了一切。他狠咬下唇,几乎见血,最终颤抖着,踉跄跟上。

跟踪如同在剃刀边缘行走。失魂者看似僵硬缓慢,但数量众多,对活人气息的感知异常敏锐。林默精神绷至极限,每一步都精准踩在阴影与死寂的交界。陈涛面无人色,脚步虚浮如踩云端。

灰褂失魂者并未像同类般漫游。他遵循着一条无形的固定轨迹,穿过蛛网般曲折的巷道,最终停在一栋相对完好的宅院门前。

门扉厚重,漆皮剥落如疮,门环是两只锈蚀的兽首。

失魂者僵硬地抬起枯枝般的手臂,手指搭上冰冷的门环。

“吱…呀…”

一声细微到几乎被死寂吞没的门轴呻吟响起。厚重的木门,竟被他无声地推开一道仅容瘦身挤入的缝隙。

门内,一片浓得化不开、比归墟夜色更深沉的黑暗!那黑暗如同凝固的墨块,隔绝了所有光线与声音,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林默与陈涛蜷在对街一处坍塌的灶台废墟后,心跳如撞鼓,屏息凝神。

失魂者毫无迟疑,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一步,一步,挪进了那片吞噬一切的浓墨之中。

就在他整个身体完全没入黑暗的刹那——

“咔哒。”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括咬合声,如同冰冷的判决,从门内沉沉传来!

两扇厚重的木门,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在失魂者身后,无声地、严丝合缝地轰然闭合!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电光火石间。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唯有那一声“咔哒”,像一枚冰冷的锁扣落下,将门内门外彻底隔绝为阴阳两界!

街道上,无声的惨白身影依旧游荡,浓雾弥漫如鬼域。

林默与陈涛蜷缩在冰冷的瓦砾后,望着那扇紧闭得仿佛从未开启过的木门,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如同冰海怒潮,瞬间将他们彻底淹没。

门后…是什么?

那片吞噬一切的浓墨里…又藏着什么?

“家”?抑或…炼狱的入口?

林默感到石化手腕处的刺痛,在目睹这诡谲一幕的瞬间,陡然变得尖锐如冰锥,狠狠凿进骨髓深处!他下意识摸向腰间温润的玉佩,指尖却一片死寂的冰凉。

归墟的夜,才刚拉开帷幕。死寂表象下的真相,狰狞得远超任何噩梦。那个枯槁的镇长…是否正蛰伏在某个幽暗角落,用那双冰冷的眼珠,贪婪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念头如毒蛇,死死缠上林默的心脏,带来彻骨的阴寒。

它在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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