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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石泓刚踏入寝殿,一道窈窕的身影就带着香风扑了过来,“阿泓,你可算来了!我都想死你啦!”

秦苑张开手臂就要往他怀里钻,眼角眉梢都漾着明媚的笑意。

梁石泓身体一僵,下意识抬手格挡了一下,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拥抱,声音紧绷,无奈道:“陛下!”

秦苑扑了个空,小嘴立刻撅了起来,那双狐狸眼里马上蒙上一层水光,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梁石泓避开她控诉的眼神,定了定神,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规劝道:“陛下,今日早朝之事,奴有所耳闻。七日一朝,还将寻常政务交由左相,此举是否有些不妥?这等落人口实之事,御史台的奏本怕是顷刻即至,天下士人之口,亦难免非议陛下怠政。”

说完,他低下头,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秦苑脸上的委屈神色慢慢淡去,她歪着头,看着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阿泓。”她的声音依旧柔柔糯糯,说出的内容却让人心头一震,“难道以前我每日乖乖上朝,天下人就不非议我了吗?他们说我昏庸,说我荒淫,说我宠信佞幸,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这些话,难道你没听过?”

梁石泓一时语塞,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秦苑缓缓踱开两步,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如今这朝堂,这天下,本就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每日上朝,不过是听那些大臣们扯皮吵架,或是粉饰太平,报喜不报忧。真正的问题,一件都解决不了。光坐在那里听,有什么用呢?”

她顿了顿,语气间带上了一丝锋芒。

“要想彻底改变这局面,绝非日日点卯、按部就班就能做到的,需要的是一场刮骨疗毒的大改革!不动一动根子上的烂疮腐肉,这国家如何能焕然一新?否则,换谁来坐这个位置,日日不眠不休,也只是在破屋上修修补补,终究挡不住倾颓之势。”

这一番话,全然颠覆了梁石泓对秦菀的认知。

他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原本准备好的所有劝诫和道理,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隐隐觉得她说的竟有几分道理。

看着梁石泓眉眼间出现松动和怔忡,秦苑眼中狡黠之光一闪而过。

她立刻话锋一转,方才那点清醒犀利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回了那个娇气任性的小女儿态。

她扭过身去,用后背对着他,委屈地控诉道:“哼!反正道理都说给你听了!你刚才还凶我,推开我,我不要理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脸让尚处在茫然中的梁石泓措手不及。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无措。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声音放缓了些,语气间带着笨拙安抚,“陛下,奴并非……”

话未说完,秦苑却突然转过身来,脸上哪还有半点委屈,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趁着他靠近的瞬间,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那阿泓就是知道错啦?既然知道错了,就要补偿我。”

手臂隔着衣料能感受到身体的柔软温热,他想抽回手臂,却被她抱得死紧。

方才那些关于朝政的深刻见解和此刻小女儿般的娇憨无赖交织在一起,让他头脑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

“陛下想要如何补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秦苑仰起脸,笑得明媚又狡猾,“很简单!以后那些奏折,掌印大人你每日来帮朕批红好不好?就像昨日那样!”

这简直是无理取闹!直接将批红之权常态化地揽入手中?梁石泓下意识地想拒绝。

“陛下,此事……”

“嗯?”秦苑拖长了调子,抱着他的手臂摇晃着撒娇,“刚才谁凶我来着?谁推开我来着?这点小事都不答应,我的心啊,哇凉哇凉的。”

梁石泓看着眼前这张满是期待的脸,心底那根紧绷的弦,莫名其妙地就松了。

他闭了闭眼,几乎是认命般,低声道:“奴遵旨。”

“太好了!”秦苑欢呼一声,得寸进尺地在他侧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梁石泓如遭雷击,整张脸连同脖子直接红透。

秦苑却像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看着他的窘态。

梁石泓强作镇定,可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再看她。

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动作略显匆忙地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声音依旧有些发紧,“托人从宫外捎的,陛下若无其他事,臣先去整理今日送来的奏折。”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走向那堆满奏疏的书案,背脊挺得笔直,耳根却红得滴血。

秦苑拿起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几块精致小巧的栗子糕。

她捏起一块放入口中,软糯香甜,看着那个坐在书案后,努力平复呼吸却连笔都快拿不稳的男人,笑得像只餍足的狐狸。

正当她心情颇好地瞧着梁石泓批阅奏折的侧脸,盘算着一会儿吃什么,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的通传。

“陛下!陛下!不好了!”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脸色煞白,“政事堂、政事堂那边打起来了!老王爷带着一群官员闹事,说、说朝廷拖欠俸禄,要讨个说法!赵相和几位大人上前劝阻,被、被他们给打了!”

“什么?”秦苑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先是惊诧,随即一股怒火噌地直冲头顶!

打了赵观?

谁那么大胆子!竟敢动她刚刚选好的能臣!打伤了他,谁来给她干活?那些堆积如山的破事儿难道要她自己来处理吗?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反了!真是反了!”秦苑猛地站起身,俏脸含霜,眼中凝起骇人的冷光,“张跃!张跃何在?”

守在殿外的张跃立刻应声而入:“末将在!”

“立刻给朕点一队禁卫军!跟朕去政事堂!”秦苑声音森寒,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

“是!”张跃领命,转身快步而去。

一旁的梁石泓也站了起来,眉宇间带着担忧,“陛下,政事堂混乱,恐有危险,奴随陛下……”

“不用!”秦苑直接打断他,语气不容反驳,但看向他时眼神稍微缓和了些,“你留在这里,好好批你的奏折。聚众闹事这种事,交给我和禁军就行。你细皮嫩肉的,万一磕着碰着,我可是会心疼的。”

说完,不等梁石泓再说什么,她一挥袖袍,风风火火地就往外冲。

张跃动作极快,已然带着一队二十人的精锐禁卫等在门外,甲胄森然,刀剑出鞘半寸,煞气腾腾。

“走!”秦苑一声令下,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地直奔政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