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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带着灼人的热气,蛮横地泼洒在地,连砖缝里那点残湿都被无情烘干。

秦菀从短暂的午憩中醒来,揉了揉酸胀的眼,懒懒散散地坐起身来,放空地看向大殿中央。

腹中空空,随手从案几上的果盘里捞起一个水灵灵的贡梨,狠狠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勉强驱散了些许疲惫的混沌感。

梨肉刚嚼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脑中那熟悉的,带着点催促意味的机械音就响了起来。

【滴!宿主午休时间结束!请移步御书房批阅奏折啦!每日打卡处理政务,强国之路进度稳定 1%哦~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加油!】

秦菀:“……”

她翻了个白眼,认命地把嘴里的梨肉囫囵咽下,感觉那点清甜瞬间变成了负担。慢吞吞地挪到御书房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看着案头堆积如小山的奏折,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认命地拿起最上面一本,展开。

字迹工整,言辞恳切。

某地驻军请求拨付拖欠的军饷粮草,言及兵士已有怨言。

再下一本:宗室某位老王爷薨逝,请求恩赏治丧银两及抚恤。

又一本:河道总督奏请增拨银两加固堤防,以防夏汛。

还有请求拨钱修缮宫苑的、请求增加官员养廉银的、甚至还有请求拨款购买祥瑞吉兽以贺圣寿的。

秦菀看得嘴角直抽。

“钱!钱!钱!”秦菀烦躁地把奏折往案上一摔,发出“啪”的一声响,“全是伸手要钱的!国库比朕的脸还干净!朕看最末等的七品县令,兜里都比朕这个皇帝富裕!”

她气得在御案后来回踱步,宽大的龙袍袖子甩得呼呼作响。

踱着踱着,她脚步猛地一顿。

一个极其“腹黑”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脑海,让她那双因烦躁而黯淡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等等,官员比朕有钱?”她喃喃自语,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微妙,甚至带着点不怀好意的弧度,“对啊!他们有钱!朕没钱,但朕有权啊!”

一个大胆的近乎“勒索”的计划雏形在她心中飞速成型。

不如找官员“借”?或者说募捐?以解燃眉之急!至于怎么“劝”他们慷慨解囊。

秦菀眯起了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御案桌面。

就在她沉浸在这“薅羊毛”的邪恶畅想中时,系统急促尖锐的警报声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警告!警告!滴!紧急播报!】

【区域:淮泗下游三州十二县!】

【事件:特大暴雨引发百年一遇洪灾!堤坝多处溃决,洪水泛滥,淹没良田屋舍无数,灾民流离失所,死伤惨重!】

【任务:紧急救灾!稳定民心!】

【任务成功奖励:灾情可视化地图(实时更新受灾范围、灾民聚集点、物资缺口);赈灾物资调配效率 20%】

【任务失败惩罚:地方起义概率提升30%!民心大幅跌落!】

【附加提示:水患之后恐有大疫!务必严防!】

“什么?”秦菀瞬间从“薅羊毛”的兴奋中惊醒,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洪水!灾民!起义!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她猛地扑到案前,想在地图上找到淮泗的位置,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救灾要钱,安置要钱,防疫更要钱。

可国库她刚刚还对着满桌要钱的奏折发愁。

人手呢?

朝中那些大臣,除了推诿扯皮、袖手旁观,有几个能真心实意去救灾?

方文岳?陈群?赵观?她一个都信不过!

焦头烂额之际,一个名字如同救命稻草般浮现在她脑海。

顾不上许多了,秦菀立刻起身,直奔自己的内库。

翻箱倒柜,在一堆珠光宝气中,勉强挑出几样看起来不那么浮夸,能入眼的物件:一盒上好的老山参,一块温润的羊脂玉镇纸,还有一套前朝孤本的拓印本。

她胡乱用锦盒装了,也顾不得仪态,带着阿冬便匆匆赶往乐道苑。

这一次,乐道苑的侧门倒是开了。

依旧是那个面容清癯的孙先生,只是脸色比上次更加难看,眼神里的怨气几乎要溢出来。

他勉强对着秦菀行了个礼,语气硬邦邦的:

“陛下,您又来了。大人他,病了好些日子了,一直拖着不见好,药吃了也不见效。老奴真是……”

他声音哽咽了一下,带着浓重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求陛下,劝劝大人吧!他再这么熬下去,身子骨……”

秦菀心头一紧:“病了?快带朕去看看!”

孙先生似乎也没想到女帝会如此急切,愣了一下,还是侧身引路。

踏入卧房,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病气扑面而来,光线有些昏暗,窗扉紧闭。

秦菀快步走到床前,只见周策安静静地躺在锦被之中,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干裂苍白。

她下意识地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让她心惊。

“这么烫!”秦菀立刻从袖中掏出自己的龙纹令牌,塞给孙先生,“速去太医院,传当值的院判。就说朕的旨意,让他立刻过来!”语气森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之怒。

周先生又惊又喜,接过令牌的手都在抖:“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他几乎是跑着出去的,嘴里还喃喃道:“还是陛下的令牌好使,以前请太医,拖个三五日都是常事,放到最初他们哪敢如此怠慢。”

声音虽低,却清晰地飘进了秦菀耳中。

秦菀心头像被针扎了一下,抿紧了唇,没说什么。

她拧了条冷帕子,轻轻敷在周策安滚烫的额头上。

太医很快连滚爬爬地来了,诊脉、开方,战战兢兢地回禀:“陛下,大人此乃风寒入体,郁结于心,又拖延日久,邪热内炽,万不可再受风着凉,亦不可捂得太严实,需得时时观察,助其发汗散热,汤药需按时服用,今夜尤为关键。”

太医退下后,孙先生去熬药。

秦菀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眉头紧锁的周策安,又想到淮泗那滔天的洪水、哀鸿遍野的灾民,她咬了咬牙,对阿冬吩咐道:“你回去,替朕看着点前朝动静,尤其是淮泗的急报。朕今夜留在这里。”

阿冬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终究没说什么,躬身退下。

这一夜,乐道苑的这间卧房灯火未熄。

秦菀几乎未曾合眼,她守在床边,隔一段时间就替他更换额上冷敷的帕子,用温热的湿巾小心擦拭他滚烫的脖颈和手心散热。

药熬好了,她亲自试了温度,再一点点喂他服下,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让她手忙脚乱。

听着他时而沉重、时而急促的呼吸,看着他即使在昏睡中也紧蹙的眉头,秦菀心中五味杂陈。

天色将明未明时,周策安的高热终于退下去一些,呼吸也平稳了些许。

秦菀摸了摸他不再那么烫手的额头,微微松了口气。

早朝的时辰快到了,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沉睡的人,替他掖好被角,带着满身的疲惫和药味,悄然离开了房间。

秦菀走后不久,晨光熹微。

床上的周策安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还有些混沌,但身体那种沉重的灼痛感减轻了许多。

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发出低哑的声音:“水。”

一直守在门外的孙先生立刻惊醒,端着温水小跑进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大人想,您醒了!太好了!老天保佑!”

他小心地扶起周策安,喂他喝了水。

温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周策安的意识也渐渐清晰。

他看着孙先生熬得通红的眼睛,哑声道:“辛苦你了,守了一夜?”

孙先生连连摇头,声音带着激动和后怕,“老奴不辛苦,是陛下!陛下昨夜守了您一整晚!亲自给您换帕子散热、喂药。老奴想帮忙,陛下都不让,只让老奴去熬药。”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您是没看见,陛下那脸色比您还憔悴。天不亮才走的,说是要去早朝了。陛下对大人您,终究是……”

周策安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瞬间翻涌起的复杂情绪。

那杯温水仿佛也变得灼热起来,烫着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