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看着步履蹒跚的范增，听着那句“退回江东”。
胸中一股无名火猛地腾起。
“住口！”
项羽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
将范增瘦弱的身躯完全笼罩。
“退回江东？亚父，你好大的胆子！”
“你是在教本王当一个丧家之犬吗？”
“本王是西楚霸王！不是你口中那个需要夹着尾巴逃跑的懦夫！”
“将士们在外流血，本王却要先跑？”
“这是人话吗！”
“扰乱军心！你这是在动摇我军的根基！”
项羽指着范增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我告诉你，宁可站死，绝不苟活！”
“本王就是死，也要死在这片战场上！也要拉着刘邦那个小人一起下地狱！”
彻底疯了。
范增看着眼前状若癫狂的男人。
这还是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寄予了全部希望的霸王吗？
不过是个被偏执吞噬了理智的疯子。
“噗——”
范增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溅在冰冷的地面上。
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亚父！”
亲卫们惊呼着冲上来，手忙脚乱地扶住昏死过去的范生。
帅帐内，一片死寂。
项羽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鲜血，先是一愣。
随即，怒火被厌恶所取代。
又是这招。
用死来逼我？
……
范增被抬回了自己的营帐。
军医来了又走，留下的只有叹息。
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夜深人静，范增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来人……”
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声音却细若蚊蝇。
“老师……”
心腹双眼通红，声音哽咽。
范增没有理会他的悲伤。
颤抖着手，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塞进心腹的手里。
那锦囊很轻，却仿佛有千斤重。
“听着……霸王……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
“楚军……败局已定。”
“若……若大王兵败……你……你就带着这个，去给霸王。”
心腹紧紧攥着锦囊，泪水决堤而下，重重点头。
“老师放心！学生……学生一定办到！”
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这操蛋的世道。
这不争气的霸王。
老夫……不玩了。
三天后，范增病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楚营。
如果说，之前的逃兵只是让军心动摇。
那么亚父的死，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军中唯一能拉住那头疯牛的缰绳，断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等死吧，没救了。
……
消息传到帅帐。
项羽正在擦拭自己的霸王枪，听到亲卫的禀报，手上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
他甚至没有回头。
“知道了。”
亚父死了啊！那个为自己谋划了一辈子的老人，死了！
项羽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悲伤，反而是一种解脱。
“亚父年纪大了，操劳一生，也该好好休息了。”
在场的将领们，一个个遍体生寒。
项羽给人的感觉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他那眼神里的偏执，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传本王将令！”
“明日五更造饭，天亮之时，全军出击！”
“不破汉营，誓不罢休！”
此令一出，满帐哗然。
三名白发苍苍的老将，是跟着项梁起兵的元老，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王三思啊！我军粮草断绝，士卒疲敝，此刻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是啊大王！亚父尸骨未寒，我军士气低迷，此时出战，必败无疑啊！”
“请大王暂息雷霆之怒，为我大楚保留最后一丝元气吧！”
项羽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笑了。
“哦？你们也想学亚父，来教本王做事？”
“很好。”
“把这三个扰乱军心的老东西，拖出去。”
“斩了。”
“把他们的脑袋，和那些逃兵的挂在一起。”
帅帐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道命令给干懵了。
连劝谏的元老都杀？
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龙且站在人群中，低着头。
能感觉到，周围所有将领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那是愤怒，是恐惧，更是绝望。
这个楚营，已经不是军营了。
这是一个疯子的屠宰场。
……
汉军大营，帅帐之内。
韩信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地盯着桌上的沙盘。
斥候刚刚带回了楚营的最新情报。
范增病逝。
项羽斩杀三名劝谏老将。
全军备战，明日强攻。
这一系列的操作，太反常了。
赵骁坐在一旁，胳膊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听完情报，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家伙，是要开大了啊。典型的破罐子破摔，临死前的疯狂反扑。”
“困兽之斗，最为凶猛。他知道自己没时间了，所以想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跟我们一波流。”
那汉军怎么办？硬碰硬？
兵力占优，装备也好，倒是不怕项羽。
韩信摇了摇头。
“硬碰硬，就算赢了，我们也会有损失。”
“对付疯子，不能用常理。”
“得给他一个看起来能赢的希望，让他自己跳进坑里。”
手指，点在了营寨东南角的一个位置。
哪里，是汉军营寨防御的突出部，也是他最可能选择的突破口。
赵骁立刻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演他？”
“没错。传令下去，将东南角的明哨撤掉一半，鹿角和栅栏也弄出几个缺口，再让巡逻队故意绕开那片区域。”
“要做出一种我们兵力不足，防御松懈的假象。”
“就像是……游戏里故意卖个破绽，等对面刺客上钩。”
赵骁的眼睛亮了。
“够阴！我喜欢！然后呢？等他冲进来，我们再关门打狗？”
“正是。在缺口之后，两侧的营帐里，给我埋伏好五百名连弩手，听我号令，万箭齐发。再往后，让灌婴和曹参的骑兵埋伏在侧翼的树林里，等楚军阵型乱了，就给我从两翼包抄，直接把他们冲烂！”
“这波操作，叫诱敌深入，瓮中捉鳖！项羽那个莽夫，看到这个破绽，绝对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的！”
韩信微微一笑。
“霸王，你的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