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大营，东南角，夜色如墨
韩信站在一处高坡上，亲自盯着手下的士兵们“搞破坏”。
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元帅，哨塔上的人已经撤下一半了。”
校尉小跑过来，压低声音汇报。
韩信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扫向不远处的营寨栅栏。
士兵们费力地砍出缺口。
木屑纷飞，发出沉闷的“咔嚓”声。
赵骁拄着一根长枪，跟在韩信身边，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我说老韩，你这手也太绝了。这破绽卖得，简直跟真的似的，连我都差点信了。”
他指着那些正在用草人伪装成巡逻哨兵的士兵。
那些草人穿着汉军的衣甲，手里拿着长矛，被固定在木架上，士兵们推动木架。
让它们沿着固定的路线来回移动，从远处看，就像一队不知疲倦的巡逻队。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韩信淡淡开口。
“规律，就意味着可以预测。可以预测，就意味着有机可乘。”
“项羽生性高傲，他会把这种规律当成是我们军纪严明下的僵化，是他可以利用的愚蠢。”
“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以为的猎物，其实是张着嘴的陷阱。”
帅帐之内，沙盘上的局势已经清晰无比。
赵骁用一根小木棍，戳了戳东南角那个显眼的“缺口”模型。
“连弩手，已经全部就位。”
指向缺口后方两侧的营帐模型，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兴奋。
“这帮小子拿到的可是带倒钩箭矢，射程内挨上一发，神仙难救！就等着项羽的宝贝疙瘩们冲进来开席了！”
“灌婴的三千骑兵，马蹄裹布，人衔枚，已经摸进去了，保证连个屁声都听不见。”
“曹参那两千人也埋伏好了，那地方视野好，楚军只要一乱，他们就能像狼一样扑上去，从侧面把他们撕碎。”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项羽就是铁打的也得被融了。”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老韩，你这波操作，属实是把人家拿捏得死死的。”
韩信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沙盘上，手指轻轻抚过故意留下的缺口。
在他的剧本里，这出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
楚军大营，中军帅帐。
浓烈的酒气和汗臭味混杂在一起。
项羽披头散发，身上的铠甲沾满了尘土，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卸下。
手里抓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酒爵，将里面的烈酒一口灌下。
酒爵被他狠狠砸在案几上，发出一声巨响。
帐内数十名将领，身体齐齐一颤，却没一个人敢抬头。
死寂，压抑。
每个人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自从亚父病逝，三名老将被斩，整个大营就笼罩在这种恐怖的氛围里。
大王，已经疯了。
龙且站在人群中能感受到周围同僚们身上散发出的恐惧。
这不是他熟悉的大楚军营。
就在这时，帐帘一挑，项庄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大王！斥候传来消息，在汉军大营东南角，发现重大破绽！”
所有将领，包括龙且，都猛地抬起了头。
项羽的眼里，瞬间射出精光。
“汉军东南角的哨塔守备明显不足，栅栏处似乎因为之前的战斗，留下了好几处缺口没有修补！而且，他们的巡逻队路线固定，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出现一处防御盲区！”
项庄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这……这是天赐良机啊！大王！”
项羽缓缓站起身，笼罩着帐内每一个人。
“好！好啊！韩信小儿，终究是露出了马脚！”
“他以为本王粮草断绝，士气低落，便放松了警惕吗？！”
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沙盘上的汉军大营。
“传本王将令！”
“本王亲率江东子弟，直扑东南角！今夜，就给他们来个中心开花！”
“项庄！你率五百死士为先锋，不惜一切代价，给本王撕开那个缺口！”
“龙且！你率领本部人马为预备队，待本王杀入汉营，你立刻跟上，将汉军彻底冲垮！”
龙且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破绽……来得太巧了。
巧得就像一个写好了剧本的陷阱。
想开口劝谏，可话到嘴边。
又看到了帅帐外高高悬挂的那三颗熟悉的人头。
只能低下头。
“……末将领命。”
项羽满意地点点头，举起手中的长剑。
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左手手掌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地。
将流血的手掌举到众人面前，声音如同炸雷。
“本王在此立誓！此战，不破汉营，誓不回还！”
命人取来酒爵，将自己的鲜血滴入酒中。
“喝了这碗血酒！随本王，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众将脸色煞白，看着那碗殷红的酒。
但在项羽那噬人的目光逼视下，依次接过酒爵，闭着眼。
……
楚营深处，一座临时搭建的灵堂里，静得可怕。
范增的棺木，孤零零地摆在正中。
忽然，几个黑影闪了进来，他们合力，悄无声息地将沉重的棺盖推开。
棺内空无一人。
其中一个黑影跳入棺中，摸索片刻，只听“咔”的一声轻响。
棺材底板竟然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下通道。
片刻之后，一个苍老的身影，在两名心腹的搀扶下，从地道里缓缓爬了出。
正是本该早已病逝的亚父，范增。
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刚一站稳，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但毫不在意，推开扶着他的人。
踉跄着走到一张被油灯照亮的地图前。
地图上，汉军和楚军的布防，以及一条条隐秘的路线，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时辰……快到了吗？”
黑暗中，走出了三道身影，正是那三位被项羽下令“斩首”的老将军。
他们毫发无损，只是脸上写满了悲愤。
三人对着范增，深深一拜。
“亚父！都准备好了。”
“暗中联络的三千江东子弟兵，已经集结完毕，只等您一声令下。”
“大王他……刚愎自用，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们若当面死谏，只会白白送死，毫无用处。”
“唯有行此苦肉计，让他以为清除了所有障碍，才能让他毫无顾忌地，踏入韩信为他准备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