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比不对?
这下这段时间算是白忙活了,实验还得继续,这用到的资源可海了去了。
“师姐,这配方我们核对过三遍,绝不会错!肯定是那火……太邪门了!”
“错了就是错了!”
“技不如人,不要怪炉子,不要怪火!”
这不是羞辱,这是墨家的铁律。
承认失败,是做出正确东西的第一步。
那个年轻弟子瞬间闭嘴,脸上羞愧得通红。
议事堂里,彻夜灯火通明。
墨云裳带着所有墨家弟子,将那些碎裂的炉壁残块,研磨、甄别。
失败的耻辱感,混杂着对那恐怖高温的后怕,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师姐,会不会是黏土的湿度不够?”
“不对,你看这断口,干得很彻底。”
“那是烧制的时间?还是……我们混入的草木灰有问题?”
猜测被提出,又被墨云裳一一否决。
用一碗清水,将不同位置的残块粉末分别调开,静静地观察着沉降的速度和分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墨云裳终于直起了僵硬的腰。
指着一只碗底沉淀下来的,一层亮晶晶的细砂。
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问题根源的确定。
“寻常火焰,烧不透它。但新炉的高温,让它过度膨胀,就像面团发酵一样,撑裂了整个炉壁!”
众弟子恍然大悟,接着便是更深的挫败感。
原来问题从一开始就存在,只是他们从未达到能让问题暴露的条件。
太丢人了。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把整座山的土都换掉吧?”
弟子愁眉苦脸。
这简直是从根上断了念想。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换什么土啊,给它加点‘佐料’不就行了?”
赵骁打着哈欠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个肉包子。
看了一眼满屋子愁云惨淡的墨家技术宅,又看了看桌上那些瓶瓶罐罐。
“找到问题了?”
墨云裳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把那碗沉淀物推了过去。
“哦吼,经典的热膨胀系数不匹配问题。”
赵骁嘀咕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把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含糊不清地说。
“这不简单嘛。”
“找一种耐烧,又不怎么膨胀的东西,跟它掺和在一起,不就得了?”
墨云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说得轻巧!上哪儿找这种神仙材料?”
“高岭村那边的白泥,不是专门用来烧制上等瓷器的吗?那玩意儿耐烧。”
“还有这玩意儿,把它磨成最细的粉,也掺进去。”
“白泥加炭灰?”
墨云裳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胡闹!黏土配方,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怎么能把烧剩下的炉渣和脏兮兮的白泥混进去?这是对墨家技艺的侮辱!”
赵骁翻了个白眼。
“哟,还侮辱上了。那你们的‘不侮辱’配方,不是刚炸了个大烟花吗?”
那弟子气得脸红脖子粗。
墨云裳呵斥住弟子,盯着赵骁,眼神复杂。
这家伙,总能说出一些匪夷所思。
但又似乎……有那么点歪理的法子。
现在已经没得选了。
“比例。”
她吐出两个字。
赵骁嘿嘿一笑,掰着手指头开始胡诌。
“这个嘛,我哪知道,得你们这些专业的来试啊。”
“就从……一份白泥,一份炭粉,八份旧土开始?多搞几个配方,总有一款适合你。”
墨云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但还是忍住了。
“备料!起新窑!做小样测试!”
死马当活马医吧!
反正已经没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
接下来的几天,墨家的工坊变成了试验地狱。
十几个小小的试验窑一字排开,日夜不熄。
墨云裳像疯了一样,亲自带着人,按照不同的配比。
捏制了上百块巴掌大的耐火砖。
从赵骁说的八比一比一,到七比二比一,再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比例……
她将每一块砖都编上号,详细记录了配方,再送入窑中,用新式风箱猛火急攻。
失败。
大部分砖块,要么在高温中直接碎裂,要么就是软化变形,根本不堪一击。
连赵骁都有些时期的材料学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
直到第五天。
当编号“三十七”的试验窑打开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里面的一块样品,没有碎裂。
它的表面,似乎熔化了,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青绿色硬壳,如同琉璃一般。
弟子用火钳把它夹出来,手一抖,掉在了石板上。
“当啷!”一声脆响。
没碎!
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墨云裳一个箭步冲上去,也顾不上烫,用手指碰了碰。
坚硬,光滑,带着一种温润的质感。
“这……这是什么?”
她彻底懵了。
这玩意儿,既不像砖,也不像琉璃。
赵骁也凑了过来,他拿起那块东西,眼睛里闪烁着狂喜的光。
卧槽!
这不就是……玻璃吗?
不对,是烧结出了类似硼硅酸盐玻璃的东西?
赵骁当然不懂这背后的化学原理,但他懂这玩意儿的牛逼之处!
“快!烧红它,然后扔进冷水里!”
工匠们一脸不解,这不是作死吗?再好的陶瓷,这么一搞也得炸。
但墨云裳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火钳夹着这块奇特的“砖”,在风箱的猛吹下,很快变得通体赤红。
“扔!”
“噗嗤——!”
一声巨响,伴随着升腾的白色蒸汽。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捂住了脑袋。
预想中的炸裂声并没有响起。
蒸汽散去,那块东西,静静地躺在水桶底,完好无损,连一丝裂纹都没有。
工坊里,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牛逼……”
不知道是谁,哆哆嗦嗦地吐出两个字。
墨云裳的呼吸,彻底乱了。
她俯下身,死死地盯着水桶里的奇迹,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神兵。
赵骁则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发了,发了!老墨,我们发了!”
“这玩意儿,就是咱们新炉子的眼睛!”
而另一边,一块编号“四十二”的样品,虽然没有形成玻璃质。
却保持了完美的形态,其硬度、耐热性,远超之前的所有材料。
墨云裳手握着这两件划时代的作品,激动得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