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髓阁的夜,飘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丰从高站在停尸房外,月光透过窗棂漏进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门内传来阿福的声音,带着几分发颤:“少主…您…您来看看。”
他推开门,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七具尸体横陈在草席上,皆是玉髓阁的守夜弟子。他们的咽喉处,蛇牙的齿痕深可见骨,尸身下的青石板被血浸透,凝成暗红的冰花。
“这是…蛇信的短刃?”丰从高蹲下身,指尖轻触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腕。伤口边缘泛着幽蓝的光,像是被蛇毒腐蚀过,却又带着玉髓特有的冷意。
阿福递来块锦帕,丰从高接过,擦去尸体脸上的血污——是张年轻的脸,眉目与玉髓阁的杂役小六有七分相似。他的手指紧扣着块碎玉,玉上刻着“玉魂”二字,与丰从高怀中的玉牌纹路如出一辙。
“少主,”酒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在他怀里找到了这个。”她捧着个褪色的布包,打开来,里面躺着半块蛇形玉佩,与萧九寒腰间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丰从高的瞳孔骤缩。他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蛇形纹路突然泛起金光,映得整间停尸房亮如白昼。布包里掉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玉魂藏尸,蛇骨镇邪;九掌需骨,方破蛇劫。”
“这是…玉魂家族的密卷?”酒娘的声音发颤。
丰从高捡起密卷,指尖触到纸页时,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你爹说过,玉魂谷的秘密,藏在尸骨里。”原来,玉髓阁的地宫下,埋着玉魂家族历代守护者的骸骨,而每一具骸骨,都镇压着一条蛇神的残魂。
深夜的玉髓阁后园,丰从高握着密卷,站在老槐树下。树影婆娑间,他仿佛看见祖父丰守正的身影——三百年前,玉魂谷的最后一任谷主,正是用这棵槐树的根须,将蛇神的残魂封入地下。
“少主。”阿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瞧这树。”
丰从高转头,只见老槐树的树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玉魂第七代家主丰承业之墓”“第八代家主丰守正之墓”……最深处的刻痕,是“第九代家主丰烈之墓”——他的父亲。
“原来…玉髓阁的地宫,是玉魂家族的祖陵。”丰从高的指尖抚过树干,“每一代家主死后,都葬在这里,用骸骨镇压蛇神的残魂。”
酒娘突然从树后走出,手里提着盏灯笼:“我查过了,玉髓阁的守夜弟子,都是自愿殉葬的。”她将灯笼举高,照向树根下的青石板,“这些石板下,埋着他们的骸骨。每具骸骨里,都嵌着一块蛇骨。”
丰从高蹲下身,用玉魂剑撬开石板。青石板下,露出一具白骨,肋骨间插着截蛇骨,蛇骨上泛着幽蓝的光,与蛇神的鳞片如出一辙。
“这是…蛇神的脊骨?”他轻声问。
“是。”酒娘点头,“三百年前,萧振业用蛇神脊骨炼制‘噬玉丹’,玉魂谷的祖先为了阻止他,用族人的骸骨镇压蛇骨。每一代家主死后,都要将自己的骸骨与蛇骨融合,才能压制蛇神的残魂。”
丰从高的指尖颤抖。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你娘…是为了护你才死的。”原来,玉魂家族的宿命,从不是守护玉髓,而是用族人的性命,镇压蛇神的邪念。
“少主,”阿福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六…他是自愿的?”
丰从高沉默片刻,将白骨轻轻放回石板下:“是。玉魂家族的人,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的使命。”
玉髓阁的地宫里,丰从高跪在祖先的骸骨前。
骸骨旁摆着口青铜棺,棺盖上刻着“第九代家主丰烈之柩”。他掀开棺盖,父亲的遗体静静躺着,面容与记忆中重叠,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皱纹,鬓角染了霜。
“爹…”丰从高的声音发颤。
父亲的右手紧攥着块蛇骨,蛇骨上刻着“九掌”二字。丰从高取出蛇骨,指尖触到骨面时,突然传来灼痛——蛇骨里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像团火在血管里燃烧。
“这是…蛇神的脊骨?”他抬头看向酒娘。
酒娘点头:“这是萧振业的脊骨,被你太爷爷丰守正用玉髓淬炼过。九掌的修炼,需以蛇骨为引,引动玉髓中的善念,方能克制蛇神的邪性。”
丰从高握紧蛇骨,体内的热流突然翻涌。他能感觉到,玉镯的热流与蛇骨共鸣,像是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向前。
“九掌的口诀是什么?”他问。
酒娘从袖中取出块玉简,递给他:“这是你爹留下的。他说,九掌是玉魂家族最后的希望,能斩断蛇神的根。”
丰从高展开玉简,上面写着:“玉魂九掌,以骨为引;善念为锋,邪念为盾。第一掌,破妄;第二掌,守心;第三掌,渡人;第四掌,镇邪;第五掌,焚心;第六掌,断尘;第七掌,归真;第八掌,破茧;第九掌,弑神。”
“弑神?”他皱起眉头。
“是。”酒娘点头,“第九掌,需用蛇骨刺穿自己的心脏,引动全身血脉,方能斩断蛇神的残魂。但…一旦施展,施术者便会魂飞魄散。”
丰从高的瞳孔骤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阿高,记住,玉髓是毒,也是药。”原来,真正的守护,从来都不是苟活,而是用性命,换众生的安宁。
地宫的烛火突然熄灭。
丰从高手中的蛇骨泛起幽蓝的光,照得四壁的骸骨忽明忽暗。他能感觉到,蛇神的残魂在苏醒,在他的血脉里翻涌,像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
“少主!”阿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地宫的入口被封死了!”
丰从高抬头,只见石壁上渗出黑色的黏液,蛇信的短刃从缝隙中刺进来,割破了阿福的手臂。酒娘挥剑格挡,却被黏液腐蚀得遍体鳞伤。
“是蛇神的残魂!”酒娘的声音带着惊恐,“它在吞噬我们的生命力!”
丰从高握紧蛇骨,体内的热流疯狂翻涌。他能感觉到,蛇神的残魂在嘲笑他:“人类…血契…该还了…”
“闭嘴!”他大喝一声,将蛇骨刺入自己的左肩。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他却笑了——这是玉魂家族的宿命,是他必须承受的痛。
“第一掌,破妄!”他低喝一声,玉魂剑出鞘,剑刃上的“玉魂”二字泛着幽蓝。剑气划破空气,斩断了缠在阿福身上的蛇信。
“第二掌,守心!”他将蛇骨按在胸口,鲜血顺着掌心渗出,滴在蛇骨上。蛇骨突然发出金光,将他与蛇神的残魂隔离开。
“第三掌,渡人!”他挥剑指向阿福,“阿福,带酒娘走!”
阿福摇头:“少主,我陪您!”
“走!”丰从高的声音里带着决绝,“玉魂家族的使命,不能断在你我手里!”
阿福咬着牙,抱起酒娘向后退去。丰从高独自面对蛇神的残魂,蛇骨在他手中发烫,像团火在灼烧他的灵魂。
“第四掌,镇邪!”他将玉魂剑插入地面,剑刃与蛇骨共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地宫的墙壁开始崩塌,蛇神的残魂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这是我的!”蛇神的声音里带着癫狂,“玉髓是我的!血契是我的!”
“不是。”丰从高摇头,“玉髓是天地间的善念,血契是玉魂家族的守护。你不过是…一场噩梦。”
他将蛇骨刺入自己的心脏。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他却笑了——他能感觉到,蛇神的残魂在消散,在他的血脉里化作点点星光。
“第五掌,焚心!”他的身体开始燃烧,却依然握着玉魂剑,“玉魂不灭,善念长存!”
地宫的入口突然裂开。
阿福和酒娘冲进来时,只见丰从高跪在地上,浑身是血,却依然握着玉魂剑。蛇神的残魂已消散,只余下缕青烟,在他指尖盘旋。
“少主!”阿福扑过去,扶住他。
丰从高抬头,望着洞顶的裂缝——晨光正从那里漏进来,像极了母亲的眼睛。他笑了:“成功了。”
酒娘捡起地上的蛇骨,只见蛇骨上的幽蓝光芒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金光。她将蛇骨递给丰从高:“这是…你爹的脊骨。”
丰从高接过蛇骨,指尖触到骨面时,突然想起父亲的话:“九掌的终极,不是毁灭,是守护。”原来,真正的力量,从来都不是用来杀戮的,而是用来守护的。
“阿福,”他说,“带酒娘去玉龙门遗址。我…要去看看泉眼。”
“少主!”阿福急道,“您的伤…”
“没事。”丰从高笑了笑,“玉魂家族的血脉,不会那么容易断。”
他的身影消失在地宫的阴影中。风卷着沙粒掠过玉髓阁,吹起他的衣角。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怀中的玉牌上,“玉魂”二字泛着柔和的光,像极了所有守护过他的人。
而在西北荒漠的深处,泉眼的碧潭泛着幽蓝的光。潭边的岩石上,刻着一行小字:“玉魂不灭,善念长存。”
那是玉魂老人留下的最后一句箴言,也是丰从高此生要守护的信念。
(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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