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髓阁的夜,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烟花撕开。
丰从高站在阁顶的飞檐上,望着夜空中炸开的金色烟火——那是阿福按照他的吩咐,用玉髓阁秘藏的“星芒火药”燃放的。烟火的光映得他眼底发烫,怀中的丰念被酒娘裹在锦被里,睡得正香,小拳头攥着他的衣角,像朵未开的花。
“少主,”阿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紧张,“血蛇谷的人…追上来了。”
丰从高转头,只见山脚下火光连成串,马蹄声震得山壁簌簌落石。为首的玄色锦旗上,蛇头吞玉的纹路在火光下泛着幽蓝——是蛇信的“噬玉骑”,足有百人之众。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酒娘的声音发颤,她攥着丰从高的衣袖,“星芒火药的配方,只有玉髓阁的核心弟子才知道…”
丰从高的瞳孔骤缩。他想起三日前,在玉龙门遗址镇压蛇神时,蛇信最后说的那句话:“萧爷的‘蛇神’,在玉髓阁里。”原来,血蛇谷的爪牙早已混进了玉髓阁——那个在厨房帮厨的老张头,腰间总挂着个褪色的玉坠;那个总在深夜扫地的哑仆,指甲缝里总沾着蛇信短刃的幽蓝粉末…
“是他们。”丰从高握紧腰间的玉魂剑,“蛇信用玉髓阁的内鬼,引我们来这儿。”
山风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
丰从高望着山下蜂拥而上的“噬玉骑”,指尖抵在腰间的玉魂剑上。剑刃与月光相撞,泛起幽蓝的光——这是他用父亲的脊骨淬炼过的剑,能斩断蛇神的邪念。
“少主,”阿福递来块锦帕,上面沾着暗红的血渍,“我在厨房发现了这个。”他展开锦帕,里面是半块蛇形玉佩,与萧九寒腰间的那半块严丝合缝,“是老张头的,他…他咽气前塞给我的。”
丰从高的指尖颤抖。他想起老张头总在他练剑时送来的桂花糕,想起他蹲在灶前添柴时佝偻的背影——原来,这个看似忠厚的老人,早已被蛇信收买。
“他们在烟火里下了药。”酒娘突然开口,“我闻见了‘迷心散’的味道。”她掀开衣袖,露出腕间的红痕,“方才燃放烟花时,我就觉得头晕…是蛇神的残魂在作祟。”
丰从高的后背泛起凉意。他想起父亲的话:“蛇神的残魂,会依附在贪念最深的人身上。”原来,血蛇谷的阴谋从不是简单的追杀,而是要用“迷心散”控制玉髓阁的人,再用他们做饵,引他现身。
“少主,”阿福的声音带着哭腔,“念儿…念儿还在阁里!”
丰从高的心猛地一沉。他望着阁内透出的暖黄灯光,想起丰念刚才还在他怀里笑,小手指着他腰间的玉牌:“爹爹,亮亮的…”
“阿福,”他深吸一口气,“带念儿从后山密道走。我来引开他们。”
“不行!”阿福扑过来,“密道口被蛇信的人守着!您一个人…怎么能对付百余人?”
丰从高推开他,将玉魂剑塞进他手里:“这是‘寒星剑’,你爹的剑。记住,玉魂的血脉不能断。”他转身看向酒娘,“你去接应阿福,告诉他们…玉髓阁的根,在泉眼。”
酒娘咬着牙点头:“少主,您…保重。”
丰从高跃下飞檐时,第一支箭已破空而来。
他挥剑格挡,玉魂剑与短刃相击,火星四溅。“噬玉骑”的喊杀声震耳欲聋,蛇信的玄色披风在火光中翻涌,像条择人而噬的黑龙。
“丰从高!”蛇信的声音像刮过砂纸,“你以为燃放烟花就能引开我?错了!这烟花里,有蛇神的血!”
丰从高的瞳孔骤缩。他看见蛇信的马背上,挂着个青铜匣——正是他在玉髓阁地宫见过的,装着“噬玉丹”的匣子。匣盖半开,黑色的烟雾从里面涌出,在夜空中凝成蛇形的轮廓。
“不好!”酒娘尖叫,“那是蛇神的残魂!”
丰从高挥剑斩断箭雨,却见蛇信已冲到近前。他的蛇形剑划破空气,直取丰从高的咽喉:“今日,我要替萧爷收你的命!”
丰从高侧身闪避,玉魂剑划过蛇信的手腕。蛇信吃痛松手,短刃掉在地上。他捂着手腕大笑:“你以为我会怕你?我有蛇神的残魂!”他指向身后的“噬玉骑”,“他们都被蛇神控制了!你杀一个,还有十个!”
丰从高的心沉到谷底。他看见“噬玉骑”的士兵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手中的短刃泛着幽蓝的光——他们真的被蛇神控制了。
“阿福!”他大喊,“带念儿走!”
山后传来回应:“少主,我们在这儿!”
丰从高松了口气,转身挥剑迎上蛇信。玉魂剑与蛇形剑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热流在翻涌——那是父亲的血脉在觉醒,是玉魂的力量在苏醒。
“第一掌,破妄!”他低喝一声,玉魂剑划出一道金光,斩断了蛇信的披风。
“第二掌,守心!”他将蛇骨刺入自己的左肩,鲜血顺着掌心渗出,滴在剑刃上。剑刃泛起金光,将蛇神的残魂逼退数步。
蛇信瞪大眼睛:“你…你用了屠龙诀?”
丰从高冷笑:“是,但我不会杀你。”他将剑尖抵在蛇信的咽喉,“我要你带我去见蛇神的本体。”
蛇信的瞳孔收缩:“你疯了?蛇神在泉眼,那里有…有…”
“有什么?”丰从高追问。
蛇信突然笑了:“有什么?有你要找的真相!萧九寒当年,不过是蛇神的傀儡!真正的凶手…是你爹!”
丰从高的手猛地一抖,剑尖划破了蛇信的皮肤。蛇信趁机挣脱,跌下马背:“你爹丰烈,为了争夺玉髓,杀了我爹!他才是血洗玉魂谷的真凶!”
丰从高的瞳孔骤缩。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你娘…是为了护你才死的。”原来,所有的谎言,都藏在“屠龙诀”的背后。
山风卷着硝烟味,吹得丰从高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望着蛇信跌下马背的身影,手中的玉魂剑微微颤抖。蛇信的话像根毒刺,扎进他的心里——父亲真的是凶手吗?那母亲临终前的眼泪,父亲残魂的叮嘱,又算什么?
“少主!”阿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念儿…念儿发烧了!”
丰从高猛地回头,只见酒娘抱着丰念从密道里冲出来,孩子的脸烧得通红,小拳头攥得死紧。酒娘的眼眶发红:“少主,密道口被堵死了!‘噬玉骑’的人…他们要放火烧阁!”
丰从高的心像被撕裂般疼痛。他望着阁内透出的火光,想起丰念刚才还在他怀里笑,想起阿福为他挡刀时的眼神——这些温暖的人,不能死在这里。
“阿福,”他大喊,“带念儿去泉眼!我在那儿等你们!”
“少主!”阿福急道,“您怎么办?”
丰从高笑了笑,将玉魂剑抛向空中。剑刃在月光下划出银色的弧,落在他脚边:“我去引开他们。记住,玉髓阁的根,在泉眼。”
“不!”酒娘扑过来,“我和您一起!”
“不行!”丰从高抓住她的手腕,“泉眼有蛇神的本体,你们去了…只会送死。”他将怀中的“屠龙诀”塞进酒娘手里,“带着这个,去泉眼。找到我爹的骸骨,用蛇骨引动玉髓,就能斩断蛇神的根。”
酒娘攥着“屠龙诀”,泪水砸在绢帛上:“少主,您…一定要活着回来。”
丰从高点头,转身走向“噬玉骑”。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单薄,却又无比坚定。
“丰从高!”蛇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们?错了!蛇神的残魂,会跟着你到天涯海角!”
丰从高没有回头。他挥舞着玉魂剑,冲进“噬玉骑”的人群。剑刃划破空气,带起阵阵血花。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热流在燃烧,那是父亲的血脉在呐喊,是玉魂的力量在咆哮。
“第三掌,渡人!”他低喝一声,玉魂剑划出一道金光,将身边的“噬玉骑”士兵逼退。
“第四掌,镇邪!”他将蛇骨刺入地面,剑刃与蛇骨共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地面的青石板裂开,涌出黑色的黏液,将“噬玉骑”的士兵缠住。
蛇信瞪大眼睛:“你…你疯了?这是同归于尽!”
丰从高笑了:“我不是在拼命,我是在…告别。”
他转身望向山后,那里有阿福和酒娘抱着丰念的身影,有玉髓阁的灯火,有他所有的温暖与牵挂。烟花仍在夜空中绽放,金色的光映得他的眼眶发烫。
“爹,娘,”他轻声说,“阿福,酒娘,念儿…我会回来的。”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
丰从高跪在玉髓阁的废墟前,怀中抱着半块玉牌——那是他与母亲合葬的半块。他的左肩还在渗血,玉魂剑插在脚边,剑刃上沾着暗红的血渍。
“少主…”
酒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丰念,阿福跟在旁边,手里提着盏灯笼。丰念的烧已经退了,小脸红扑扑的,正抓着丰从高的衣角,咿咿呀呀地笑着。
“你们…出来了?”丰从高抬头,眼中泛起泪光。
酒娘点头:“泉眼的蛇神残魂被斩断了。你爹的骸骨…在泉眼的碧潭里。”她将“屠龙诀”递给丰从高,“这是你爹的字迹,他说…等你回来,要教你最后一掌。”
丰从高接过“屠龙诀”,指尖触到纸页时,突然想起父亲的话:“屠龙者,先斩心。”原来,真正的传承,从来都不是仇恨的延续,而是将痛苦化为守护的力量。
“阿福,”他说,“带念儿去玉龙门遗址。我…要去泉眼。”
“少主!”阿福急道,“您的伤…”
“没事。”丰从高笑了笑,“玉魂家族的血脉,不会那么容易断。”
他的身影消失在黎明的薄雾中。风卷着沙粒掠过玉髓阁,吹起他的衣角。晨光透过云层,照在他怀中的“屠龙诀”上,绢帛上的字迹泛着金光,像极了父亲的笑容。
而在西北荒漠的深处,泉眼的碧潭泛着幽蓝的光。潭边的岩石上,刻着一行小字:“玉魂不灭,善念长存。”
那是玉魂老人留下的最后一句箴言,也是丰从高此生要守护的信念。
(第二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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