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行的手还攥着那半块虎符,掌心的金血顺着纹路往下淌,滴在荒庙的碎石上,烫出一个个小坑。他没抬头,也没动,只是把虎符往怀里一塞,左手按在左耳原本挂着玄冰髓的位置——那里空了,只剩一道焦黑的裂口,像是被雷劈过。
“典韦。”他开口,声音不大,像是在叫一个老朋友,“你要是还听得见,现在该醒了。”
话音刚落,北风突然停了。
不是风停,是整片天地的气流都凝住了。远处寒城的方向,一道血柱冲天而起,像是一根倒插进云里的幡杆,紧接着八道血气从四面八方缠绕而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城里的屋舍开始扭曲,砖石化作血肉,梁柱像骨头一样凸起,街道上走动的人影僵在原地,眼眶里爬出红丝,嘴角咧到耳根,齐刷刷地转向庙这边。
“八门金锁,起。”萧景行猛地将虎符插入地面,金血顺着裂纹蔓延,勾勒出一道古老的阵图。
地面炸开,黑雾翻涌,三百飞熊军鬼兵从地底爬出,披甲持戟,双目赤红。为首一人,手持双戟,肩宽三倍于常人,背后白虎纹身隐隐浮现。
“主公。”典韦咧嘴一笑,牙缝里还卡着半片干肉,“这回能换十坛酒不?”
“先砍了那破幡,回头我请你喝洗脚水。”萧景行甩了甩左臂,晶化部分已经蔓延到肘部,裂纹里渗出的金血不再滴落,而是像熔化的铜汁一样在皮肤表面流动。
“成!”典韦扛起双戟,大步向前,每走一步,地动山摇。飞熊军列阵紧随,鬼兵踏过之处,血雾被硬生生压出一条通道。
霍去病一夹马腹,战马嘶鸣,冰龙虚影从马蹄下腾起,盘旋而上。花木兰长枪一抖,应龙战甲在空中展开,龙首昂起,龙尾扫出一片寒光。两道龙影在空中交缠,形成双龙绞杀之势,直扑噬灵幡第一重血幕。
“轰!”
血幕炸裂,碎片如刀片般四散,割在鬼兵身上,却无血流出——它们本就不是活人。
“第二重。”萧景行咬牙,左臂的晶化纹路开始发烫,像是有火在骨头里烧。他没管,反而将手臂按进阵眼中心,金血顺着阵图狂涌而出。
阵法稳住了。
可就在这时,噬灵幡第九重鬼脸缓缓睁开眼,一张张面孔在幡面上扭曲、哀嚎,全是寒城族人。其中一张脸,是萧景行的母亲。
“景儿……回来吧。”她的声音温柔,带着奶娘哄睡时的调子。
萧景行眼皮都没眨。
他知道这是假的。真母亲临走前,从不会叫他“景儿”,而是“小混账”。
可典韦不一样。他猛地抬头,双戟一顿,眼中的血光暴涨。
“杀……杀光……”他喉咙里发出低吼,双戟无意识地挥动,一道气劲差点劈中飞熊军自己人。
“花木兰!”萧景行吼。
“明白!”花木兰翻身跃上霍去病战马,枪尖轻颤,口中哼起《敕勒歌》。调子歪得离谱,像是五音不全的醉汉在嚎。
可就是这破调子,像一把钝刀,硬生生割开了心魔幻象。
典韦晃了晃头,吐出一口黑血:“主公……我差点……”
“差点啥?差点把我的酒葫芦当夜壶?”萧景行冷笑,“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等砍了那幡,你爱怎么疯怎么疯。”
典韦咧嘴,露出满口黄牙:“成!那我先砍个够本!”
他大步冲出,飞熊军紧随,双龙在空中盘旋掩护,八门金锁阵稳稳推进。
可就在阵法即将触及噬灵幡核心时,幡面突然裂开一道口子,玄奘的身影被硬生生扯了进去。他的袈裟早已破碎,禅杖化作的丈八蛇矛插在幡心,可佛光与魔纹在他身上疯狂交织,一张脸时而慈悲,时而狰狞。
“玄奘!”萧景行想冲,却被阵法反噬之力拉回。左臂的晶化已经蔓延到肩头,整条胳膊像是被铸进了一块青铜。
就在这时,幡内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可偏偏穿透了百万怨灵的哀嚎,直直扎进玄奘耳中。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画面闪回——幼年他为救一群被山贼围困的孩童,破戒杀人。那夜,他听着孩子们的哭声,跪在血泊里念了三天三夜的经。
“原来……慈悲不是不杀。”他喃喃,“是明知会堕魔,仍要伸手。”
他笑了,抬手握住丈八蛇矛,猛地往自己胸口一捅。
“我不入魔道,谁入?”
金身炸裂,佛光与魔气对冲,化作一道炽白火柱,直冲幡心。噬灵幡第九重鬼脸发出凄厉尖啸,灵纹寸寸断裂。
“霍去病!花木兰!”萧景行大吼,“龙衔幡!”
两人对视一眼,双龙虚影猛然俯冲,龙口咬住断裂的幡杆,硬生生将整面噬灵幡从空中拽下。霍去病战马长嘶,冰龙虚影张口吞噬幡面残魂,龙鳞由白转墨,却稳住了形态。
萧景行抽出青铜锏,将虎符与禹王槊并列插入地面,三器共鸣,一股净化之力顺着双龙注入幡体。
“咔——”
幡杆断裂,血雾四散,寒城的血肉建筑开始崩解,傀儡族人倒地,恢复人形。
风重新吹了起来。
萧景行单膝跪地,左臂的晶化已经蔓延到胸口,裂纹里的金血不再流动,而是凝固成一道道金属纹路,像是铠甲在皮下生长。
“喂。”他抬头,冲着天空笑,“典韦,这回能换二十坛不?”
典韦扛着双戟走回来,瞥了他一眼:“你那胳膊都快成废铁了,还惦记酒?”
“本少爷这该死的魅力,连废铁都能炼成神兵。”萧景行撑着地面站起来,左手却一软,青铜锏“当啷”一声掉地。
他没去捡。
远处,噬灵幡残片中,一缕黑气悄然滑出,贴着地面疾行,钻进一块碎石缝里。石头微微一颤,表面浮现出一个“景”字,笔画歪斜,像是小孩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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