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镇,军营辕门。
初升的太阳投射出的光亮,洒满门前。
朱重八伸了个懒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穿过操练的士兵队伍,朝着中军大帐走来。
那明黄色的锦袍,在红甲士兵中显得特别扎眼。
是朱瞻基!
“你怎么来了?”
朱重八皱起眉,快步走上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漠北天寒地冻的,而且前线战事凶险,你是大明储君,怎可亲赴前线呢?”
朱瞻基却笑着拍拍身上的尘土,少年英气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
“先生别担心啦,是皇爷爷吩咐我来的。”他又压低声音,凑上前说,“我从小就跟着他处理政务,却没见过真战场,这次亲征正好能历练一下。”
朱重八听到这,心头一沉。
他清楚朱棣最疼爱这个长孙,可根本没想到会把长孙带到这么危险的军营里。
当下,他拉住朱瞻基的手,认真道:“你听着,军营可不比皇宫,凡事多留心眼,尤其是要离汉王远些。如果遇危险,立刻找我或安远侯,一定要记得!”
“先生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朱瞻基不敢怠慢,眼底流露着一丝感动。
这朱先生虽言语严厉,可是真心地护着他。
他们刚进大帐,就见朱棣正对舆图沉思,案上还放着一封来自鞑靼的信。
阿鲁台遣使者求和,说这都是误会,愿归还劫掠的粮草,永不再犯大明,使者已在营外等候。
“父皇啊,这阿鲁台向来狡诈,求和恐怕有诈。”
朱高煦直言不讳。
朱棣冷笑一声:“朕岂能看不出来?不过正好,给太孙练练手。”
他看向朱瞻基,意味深长道:“等下使者进来,你就扮作朕,坐在龙椅上,朕呢,就扮个执刀老兵站在你身后。朕倒要看看,咱朱家的后人,能不能镇住场面!”
朱瞻基又惊又喜,立即抱拳领命。
朱重八在旁补充道:“太孙只需端坐,言少为贵,气势上绝对不能输。皇上扮老兵时,可留意使者眼神,如果有轻视,可以咳嗽一声示意。”
准备过后,大帐内气氛肃穆。
只见朱瞻基身着明光铠,内衬穿着龙袍,虽略显紧张,却腰背挺直,端坐在龙椅上。
而这时的朱棣换上普通士兵的红甲,手持长刀立在帐角,看起来满脸风霜,活脱脱就是个戍边老兵。
朱重八则一身绊袄,站在龙椅后,时刻陪伴。
鞑靼使者被带进来,居然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这人高鼻深目,眼神锐利如鹰,叫做也先!
他扫视大帐,目光只是在少年皇帝身上停留片刻,紧接着又扫过帐角的老兵和朱重八,眼神很是复杂。
“在下也先,奉我主阿鲁台之命,特向大明皇帝求和!”也先用手抚肩行礼,毫无惧色,“我主说了,先前冒犯天威,实属无奈,现在愿献上牛羊千头,只求两国永结盟好。”
朱瞻基按朱重八先前教的,威严满满地道:“阿鲁台劫掠我大明边民,毁我军屯,你现在一句无奈就想了事?”
他尽管还年少,可板着脸,坐在那里依然能透出威严。
也先抬头,直视朱瞻基:“请大皇帝息怒,草原苦寒,我主为啊部族活命才会出此下策。如果皇上愿意允和,我主愿称臣纳贡,岁岁来朝!”
他说话时,眼角余光一直都没离开帐角的老兵。
帐内空气逐渐变得凝重,让人喘不过气来。
朱重八轻咳一声,朝着也先说:“你回去告知阿鲁台,两天内若不归还所有劫掠的人口财物,我大明铁骑必将踏平整个草原!”
也先深吸一口气,旋即躬身退下。
当帐帘刚落下,朱棣就把头盔一摘,拍着朱瞻基的肩膀大笑。
“好孙儿!气势不错!比你爹当年可强多啦!”
朱重八却皱着眉头:“皇上,这个使者不简单,他刚才看太孙的眼神虽然恭敬,却还有审视的意味,但是看您时,目光却停留最久,估计已经识破了伪装。”
正说着,派去招待也先的校尉匆匆回报:“皇上!那也先在营外对随从说,大明少年皇帝虽嫩却有风骨,帐角执刀的老兵眼神如虎,才是真英雄;而后面的大人更是威严无比,比皇帝还难对付呢!”
朱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不妙,这也先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洞察力!留着将来必成大患!朱卿,你快派精锐去追杀,活捉不成,就地处置!”
“臣领命!”
朱重八转身就要出帐,却又被叫住。
朱棣安排了句:“让太孙也跟着去看看,知道什么叫做斩草除根!”
朱瞻基好奇又心惊,却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也先早有防备,刚出明军大营,他就换乘快马,带着随从消失在草原深处。
朱重八等人追出二十余里,却只能徒劳而返。
“可恶!”
朱棣得知消息后,气得用拳头锤着龙椅。
“也先比阿鲁台更可怕,今天放虎归山,以后对咱们大明可不是好事!”
朱重八却很冷静:“皇上息怒,也先既然能识破伪装,那就说明阿鲁台求和是假,拖延时间是真!他们应该在调集兵力,或许就在前方设了埋伏!”
他铺开舆图,手指点在居庸关,继续说:“臣建议,大军明日改变路线,不直赴开平卫,改道居庸关,大军绕到阿鲁台后方,打他个措手不及!”
朱棣盯着舆图,大脑在飞快运转:“绕道的话,要多走三天的路程,我们粮草够吗?”
朱重八自信十足,道:“臣早已让宣府总兵提前在居庸关囤积了五日粮草,大军抵达时正好补给。阿鲁台觉得我们会按常理进军,这绕道的两日,就是我们明军的胜算!”
杨士奇在旁点头:“此计甚妙啊!阿鲁台绝对想不到我们会绕后,这才能出奇兵打赢!”
朱棣看着朱重八,忽然想起父皇当年在鄱阳湖的时候,也是靠着绕后奇袭大败陈友谅的,战法如此的惊人相似。
他当机立断:“那就依你的!传朕令,明天卯时开拔,改道居庸关!”
帐外的风呼呼作响,卷起营中大旗猎猎作响。
朱瞻基刚从外面回来,脸上还带着一丝震惊,见朱重八问道:“先生,那个也先真有那么厉害吗?”
朱重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凝重:“草原上的狼崽子,如果长成了,那就会盯着大明的江山。你今日既然见过他,将来如果当了皇帝,绝对不能忘了要除掉也先!”
朱瞻基皱着眉头,心里已经把这个名字给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