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黄沙,掠过明军大营。
朱重八立于帐中,目光扫过帐外正在巡逻的锦衣卫。
自朱棣病逝已过头七,这支精锐队伍,成了秘不发丧的最后一道屏障。
“朱兄,时辰到了。”
于谦压低声音提醒。
朱重八点头,掀开帐帘,看着那具锡制棺椁。
这是杨士奇依照古法,用军中锡器打造出来的殓具,严丝合缝地隔开了尸身腐化的气息。
“皇帝有旨!传膳!”
朱重八朗声道。
紧接着,就有太监端着食盒进入帐内,按照每日规定好的三荤两素一汤摆出来。
帐外值勤的士兵看着帐内晃动的人影,只以为是皇帝还在与近臣们议事。
却根本不会想到,那具锡棺里,一代雄主朱棣已静静躺了七天!
另一边,五百里外的居庸关驿道上,朱瞻基的战马已累倒第六匹。
他把朱高炽亲书的密旨塞进怀里,那道以朱砂批注“三军听朱重八调遣”的诏书,现在比任何东西都好使。
……
顺天紫禁城,朱高炽在乾清宫召见五军都督府的将领们。
当朱重八的密信送到时,他正在审阅杨士奇草拟的登基诏书。
“传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即刻入宫!”
朱高炽站起身,那肥胖的身躯竟透出前所未有的威严。
张辅和朱勇赶到时,朱高炽已换上龙袍,案头还摆着朱棣留下的半块虎符。
朱高炽举起虎符,沉声道:“二位,父皇临终前将京卫戍的兵权都托付于朱侍郎,如今朱侍郎持符在外,朕还需二位助朕稳住军心。”
张辅单膝跪地,抱拳道:“臣愿以死效忠新帝!”
他腰间的佩刀正是朱棣亲赐,此刻刀柄在烛火下泛着寒意。
朱勇紧随其后,朗声说:“五军营全体将士,皆听皇上调遣!”
朱高炽点头,从袖中取出朱重八的手书:“朱侍郎在漠北,已控制神机营和三千营,二位将军可持此令接管五军营。从现在起,只要是未经朕的调兵文书,一概视作矫诏!”
等到朱瞻基连夜赶回顺天府时,朱高炽已在金銮殿上举行了登基大典。
殿外,山东备倭军整齐列阵,声势浩大。
这六千名精锐都是朱重八早些年亲自训练的嫡系,现在正由于谦的门生石亨在统领着,早就把紫禁城围得水泄不通。
“儿臣见过父皇!”
朱瞻基跪地行礼,发梢处还沾着汗水。
朱高炽伸手扶起他,目光慈祥:“太子一路辛苦了,你朱先生在漠北给朕送了份大礼,神机营指挥使已把朱高煦安插的亲信全部拿下。”
……
另一边,漠北明军大营。
朱重八正在校场上,召集所有将士。
当三千营统领薛禄打算用“汉王令”调动骑兵时,朱重八突然抽出尚方宝剑,剑尖直指对方。
“薛禄!你可知私调军队该当何罪?”
薛禄莫名有些慌张:“朱大人,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朱重八冷哼一声:“奉谁的命?是汉王的令,还是皇上的虎符啊?”
话刚说完,他扬起手中的京卫戍的虎符,继续说:“皇上病重前已将兵权交于太子,如今新帝已在顺天即位,你再执迷不悟,休怪本官先斩后奏!”
校场所有人听说皇帝驾崩,瞬间震惊不已。
神机营统领柳升高声道:“末将愿率神机营护送皇上灵柩回京!”
他身后,五千火铳手尽数单膝跪地,尽显忠诚。
朱高煦还在前锋营处理军务,刚得到皇帝驾崩的消息时,就赶紧召集心腹密谋起兵。
“汉王,神机营和五军营都被太子掌控,就连咱们安插在京营的人也被一网打尽!”
谋士顾晟止不住叹道。
朱高煦怒目圆睁:“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本王在神机营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怎么可能……”
话还没等说完,帐外就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名锦衣卫千户闯入帐内,把军报递给朱高煦,着急说:“汉王!皇上的遗诏已至,让您即刻进京奔丧!”
朱高煦颤抖着打开诏书,却发现末尾盖着朱重八的兵部侍郎印!
这明摆着就是在挑衅自己,宣告他输了!
他脑袋嗡了一声响,差点昏过去。
……
顺天紫禁城,朱高炽在大殿召见杨士奇。
朱高炽亲手为杨士奇斟茶,笑着说:“你们在漠北做的事真如神助,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都上表效忠,就连赵王也主动辞去了所有职权。”
杨士奇很是平静,淡淡地分析:“皇上,眼下是让十八万大军尽早班师,将士们离家太久,人心易变啊。”
朱高炽称是:“朕已命夏原吉草拟诏书,明天就可昭告天下,只不过汉王那里该如何处置呢?”
杨士奇直言不讳:“朱侍郎早就安排好了,皇上只需将汉王调往应天府就藩,再让张辅率京营护送,估摸着他翻不起大浪。至于赵王嘛……”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道:“他如果足够聪明,应该会明白该如何抉择的。”
……
翌日清晨。
朱重八站在居庸关上,看着绵延数里的大军正在缓缓南行。
神机营的火铳车行驶在最前面,车辕上还插着明军大旗。
五军营的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震动如雷。
于谦策马来到他身边,不放心地问:“朱兄,汉王真会就此罢休吗?”
朱重八望着远处,目光深邃:“他如果敢轻举妄动,这十八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清风掠过,吹起朱重八的衣摆。
眼下,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老四的江山,总算还是稳稳地交到了仁厚老实的太子手里。
朱重八认真道:“顺天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