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短篇小说 > 净坛使者,八戒的三界逍遥游 > 第六章 海市蜰楼,魂珠诡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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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碗还在村口那张破桌上搁着,八戒却已经没在。

桌上那粒湿冷的虾眼也不见影踪,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水渍,像谁舔过碗底后,留下的口水印。

海边,八戒感觉眉心还在微微发烫。

刚才把那颗虾眼按进眉心的时候,疼得还真想骂娘。

好在那一丝残魂没白给——里头断断续续飘出几句话,像是从海底捞上来的破唱片,滋啦滋啦地响:“想进海市……得让雾觉得你‘想进去’……心要空,话要真,名字得假。”

八戒摸了摸鼻子,又不经意间扑棱了两下他特意收好的耳朵,心说这不就跟骗香火一个道理吗?庙里那些菩萨像,不也靠信徒“真心”才灵验?现在倒好,鬼市也玩这套了。

他在自己的灰布衫子上撕了一个角,随手蘸了点唾沫,在布片上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朱八”。

接着迎着风晃了一晃,吹干了,板板正正地折叠几下,揉成一粒小小的丸子,嘴一张,一压,稳稳塞进舌头底下。

钉耙不敢当腰带,也把它变成小小一粒,藏于袖中。

顺带掏出一件旧商袍,这是刚从那破屋里顺出来的。

八戒把旧商袍往身上一套,一股油腻味儿,扑鼻而来。

“这前主人肯定是个卖咸鱼的,魂都要熏臭了”。八戒想。

对着茫茫雾气,口中默念:“我愿献一魄,换三坛醉龙酿!”他念得一本正经,还带着委屈,“日子太苦,想喝点带劲的!”

话音刚落,海面雾气猛地一颤,像锅烧开的水。一条金光闪闪的桥,从雾里伸出来,一直铺到他脚边,烫得沙子直冒烟。

八戒抬脚就走,嘴里嘀咕:“这幻术还挺讲究排场,下回能不能整点木头桥?金的硌脚。”

桥那头,海市已经亮了。

灯火通明,吆喝声此起彼伏。

“买珍珠呢,买珍珠!千年鲛人泪,专治相思咧—”

一中年汉子,穿着个油褂,扯着嗓子喊,眼睛看着八戒。

“龙宫拆迁!龙宫拆迁!清仓甩卖啊!珊瑚,上好的牛血红珊瑚咧,柔和蜡光的珊瑚啊—”

卖珊瑚的声音。

“吃的呢,买吃的。”有个摊主举着一串鱼干,鱼干一闪一闪,发出淡雅的光。

摊主对着八戒,大声吆喝:“客官,来一串鱼干吧,吃了能看见前女友后悔的样子。”

“老猪进了菜市场了?”八戒又嘀咕了一句。

“我买一串鱼干。”一个中年的男性声音,声音有点哑,在摊主摊前站住。

“好咧。”鱼干递给这个男子,却不收钱。又递了把小刀过去。男子在手腕上一划,一滴血流了出来,血滴在空中凝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

摊主接过去,笑得很灿烂。

看着那人离去,八戒琢磨:

这些人虽然也会说话,但是走路飘,眼神呆呆的,嘴角虽然咧着,但笑得像被线扯上去的木偶。

信步往前走,“这还有多少稀罕物?”心里默默盘算。

“灵珠啊,新鲜出炉的灵珠!”一个小孩模样的摊主蹦跶着,手里捧着一堆血珠,“刚出炉的,还带着执念余温!买十送一,买满九百颗送太子亲笔签名一个!”

八戒凑过去,从怀里掏出一点百味糕碎渣,“小孩,用东西给你换可以吗!”

小孩看了一眼八戒手中的东西,突然眼睛一亮,“可以的。”

八戒把百味糕碎渣塞给他,“换一颗最弱的。”

“喏,这颗刚收的,魂主临死前还想给娃买糖画,执念浅,不值钱。”小孩挑了一颗灰扑扑的珠子递给他。

八戒接过珠子,指尖一碰,里头立刻浮出一张脸——正是老渔夫的儿子,坐在空船里,嘴一张一合,反复念叨:“换鱼满舱……换儿归来……”

他把珠子攥紧,指节发白。

这哪是交易?这是把人活生生榨成货币。

他顺着人流往市中央走,越往里,雾越浓,空气里飘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像是烧焦的香、发霉的糖、还有点檀香味儿混在一起。闻久了,脑袋发沉,记忆像被谁一点点擦掉。

八戒咬破舌尖,疼得“嘶”了一声。他赶紧把剩下的百味糕渣混着血嚼了,一股又苦又甜又辣的味道在嘴里炸开,脑子瞬间清醒。

“人间烟火,五味杂陈,最能压邪。”他抹了把嘴,“小时候偷吃供桌上的贡品,就靠这招躲过雷公电母。”

他装模作样捧着颗灵珠,往市中心那座悬浮的楼走去。楼身漆黑,十二个铜脑袋守在门口,眼睛会转,像是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报数!”其中一个铜头瓮声瓮气地喊。

“九百九十九颗。”有声音回答。

八戒举起手里的珠子:“我要见太子!”

铜头拿过珠子,挨个查验,嘴里嘀咕:“嗯……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还差一颗?”

“最后一颗在我心里!”八戒拍着胸口,“我今晚就要献出最后一魄,换一场大醉!”

铜头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咧嘴一笑:“行了,进去吧。太子等的就是你这种‘诚心人’。”

门开了。

里头一根巨柱,直通楼顶,柱子上缠满细如蛛丝的光丝,每根丝连着一个漂浮的人影,闭着眼,脸色灰白,像被抽干了气。

柱子底下,一行血字刚写完:“已收七百四十魄。”

八戒眼神一沉。

他悄悄摸出钉耙,化成一根烟杆大小,往地上轻轻一点,留下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灵痕。这地方,他得记住。

正要往里走,一面镜子忽然从天花板降下来,镜面泛着青光。

“心镜照诚,谎言者形灭。”一个机械般的声音响起。

八戒站住,心想:坏了,这玩意儿要是照出我是天庭下来的,怕是要当场把我当妖精处理。

他闭上眼,不去想钉耙,不去想天兵天将,不去想玉帝那张冷脸。他只想一件事——那天庙会上,阿九举着糖蝉,问他:“下次想吃什么味儿?”

他蹲在摊子前,咧着嘴,手里攥着糖渣,笑得像个傻子。

镜面一闪,映出的不是净坛使者,也不是天蓬元帅,就是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蹲在烟火气里,满脸糖渍,眼睛亮得像捡了钱。

镜子升回去了。

八戒松了口气,继续往里走,拐进一间偏殿。桌上摊着一卷玉册,封皮写着“定海珠炼制录”。

他翻开,一行字跳出来:“千魄为引,佛息为媒,珠成之日,海眼将开。”

他手指一顿。

佛息?哪来的佛息?

翻到册角,半枚莲花纹烙印在那里,纹路熟悉得让他心头一跳——和上次在狼妖脖子上闻到的那串黑佛珠,气息一模一样。

天庭不管,龙族设局,现在连佛门都掺一脚?

他盯着那纹路,手指慢慢收拢,玉册被捏出裂痕。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清脆,有节奏,像是珠子在盘中滚动。

“嗒、嗒、嗒。”

一步一响。

八戒迅速把玉册放回原位,退到阴影里。门被推开,一道金袍身影走了进来,袖口绣着龙鳞纹,手腕上一串黑珠子,正轻轻晃动。

那人没开灯,站在玉册前,伸手抚过那半枚莲花印,低声说:“还差一颗,就能凑齐千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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