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桥崩塌的余烬还在脚底发烫,八戒一脚踩进浅滩,泥沙“滋”地冒起一股白烟。
背上的敖丑呼吸断断续续,脑袋无力地搁在八戒的肩头,黑色的血还在从伤口慢慢浸出。
八戒鼻子一皱。
“哎哟喂,小子,别这时候掉链子。”
怀里的幽蓝碎片正贴着胸口,感觉一跳一跳,像颗小鱼心。八戒用手摸了摸。
海风猛地一卷,浪头炸起三丈高,白沫子甩到脸上,咸得他直咧嘴。
碎片突然烫了一下,嗡嗡震起来,好像有股焦躁的怒意。
八戒抬眼:——好家伙,
前面那渔村,屋顶上虽然冒着炊烟,可家家户户门板紧闭。
村口那片沙滩上,黑压压跪了一地人。
一个高高的祭坛,面前堆着香炉,纸船……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低着头在跪拜。
一个病恹恹的老头子,被人用草席抬着,往海里推。
“献魂换平安……献魂换平安……”人群里有个老渔民嘴里念叨着,颤巍巍往前挪。
八戒轻轻放下敖丑,抵破指尖,一丝鲜红的血丝瞬即把阿丑的伤处缠绕,嘟囔着:,
“小子,你先睡会儿,等我回来,咱开张。”拎起钉耙,大步往海边走去。
浪头越来越高,像一堵让人窒息的灰墙,直直压了下来,轰隆隆作响。
“叮……叮……叮……”碎片在八戒怀里狂震。
八戒一拍脑门:“得,你是嫌我不懂人话是吧?”
他猛地把碎片攥在手中,高高举起。
“啪”一声轻响,蓝光炸开,像一颗星星扔进了天空。浪头硬生生被压下去三尺。
海面“咕嘟咕嘟”冒泡,浮出一张张人脸——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眼眶空洞,嘴巴无声地一张一合。
八戒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包子铺蒸笼里飘出来的那些魂吗?
“大家看看,你们求的‘平安’都是拿这些人的命换的?”他冲着跪着的村民吼,“你们供的不是神,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腌臜货!”
没人理他。
老渔民还在往前爬,嘴里念叨着:“太子说的不会错……献了魂,风就停了……太子说的不会错……”
八戒火往上撞,几步冲上祭坛,
“哐—”,钉耙横扫过去,香炉飞出去三丈远,纸船炸成灰。
“醒醒吧!你们送的是亲人,他炼的是珠子!你们吃的‘百年包子’,里头包的是你们爹娘的执念!”
底下人终于抬头了,可眼神不是惊醒,是愤怒。
“谁让你坏规矩的!”一个壮汉抄起鱼叉冲上来,“没有献祭,明天浪就会把咱们村子吞掉!”
“就是!你算什么东西,敢说太子骗人?”
众人愤怒地谴责声淹没了一切。
八戒气笑了:“我算什么?我算个吃包子差点吃出人命的倒霉蛋!你们睁眼看看——”
他近前一步,咬破手指,血珠子“啪”地滴在空中,手腕一甩,一个大大的“真”字悬于半空,血光一闪,碎片里的记忆全给抖了出来——
白骨搭的棚子,头盖骨串的蒸笼,敖丑哆嗦着手递出那个没加料的包子,太子一掌拍飞他,口吐黑血……
画面一转,又是那老渔民,夜里偷偷在海边烧纸,嘴里念着:“老伴儿,你还过得好吗?!来吃点吧,我给你留了半碗萝卜汤……”
血字炸开,碎片嗡鸣,海面那些残魂齐齐转头,冲着村里人无声地张嘴。
老渔民浑身一抖,瞪大眼,指着海里一个表情痛苦的女人:“那……那是我老婆?……献魂换不来平安,只换来更多的死人哪!……”
没人说话。
八戒喘了口气,把碎片往祭坛中心一插。蓝光冲天而起,像根柱子撑住了天,浪头被死死压住,海面平静如镜。
可他刚松口气,碎片突然“咔”地裂了道细缝,蓝光一闪一暗。
八戒眉头一跳,心中喃喃:“半日……只能撑半日……”
“净坛使者,半珠难逆天命,你护得了今日,护不住明日!—”
远处,海面裂开一道口子,黑浪翻涌,一个声音从海底传来,慢悠悠的,似有一股笑意。
八戒刚想说话,突觉胸口一闷,碎片的光又弱了一截,海面“咕”地冒起一股黑水,像有东西在下面喘气。
他眼神凝练,咬紧牙关,把钉耙往地上一杵,稳稳地像杵着一根天柱。脚步移动,盘坐在祭坛上。抓起碎片,狠狠往掌心一按。
血“滋”地冒出来,顺着碎片的裂缝流进去,蓝光一下子亮得刺眼,化作一道光幕,罩住了整个渔村。
他抬头看天,太阳斜挂在半空,像颗熟透的蛋黄。
“半珠,我就撑半日。”他低声说,目光坚定:“够了。”
光幕外,浪头又开始攒动,黑水翻滚,隐约有无数手从海底伸出,抓挠着光壁。
村口,一个母亲抱着孩子坐在门口,小孩攥着个美丽的贝壳,抬头问:“妈妈,浪还会来吗?我想把这个美丽的贝壳送给那个叔叔!”
母亲没说话,只是把孩子搂得更紧。
八戒坐在祭坛上,血顺着手指滴下来,在光幕上投出小小的红点,像星星。
远处海面,一只破旧的草鞋浮上来,打着转,慢慢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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