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当你穷尽一生，耗尽所有，去追逐一个人的背影。
却发现，那人只是在闲庭信步。
“第一邪皇，天赋近妖，几如神魔。”
高台之上，叶长风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众人从那片名为“嫉妒”的深渊中拉了回来。
“然而，有光的地方，便注定有影。”
“他的身边，曾有一位至交好友。”
“那便是，第二刀皇。”
众人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第二刀皇！
那个与第一邪皇、第三猪皇并列，以武功排名为姓氏的传奇人物！
“第二刀皇，同样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
“他视第一邪皇为毕生宿敌，亦是唯一的目标。”
“为了超越他，第二刀皇创出了一套至邪至霸的刀法。”
叶长风的语调，带上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其名，《断情七绝》！”
断情！
仅仅是这两个字，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此刀法，以‘断情’为根基，共有七式。”
“第一式，天地无情。”
“第六式，杀心成焚。”
“而那威力最强，亦最是绝望的第七式，名为……”
“刀终，情断！”
最后四个字，仿佛带着金铁交鸣之声，狠狠地斩在每个人的心上！
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副画面。
一个孤傲的身影，手持魔刀，斩断七情六欲，以无情之刃，挑战那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那是何等的执着！又是何等的悲壮！
“他练成了《断情七绝》。”
“他一次又一次地，向第一邪皇发起挑战。”
叶长风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带着一丝叹息。
“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
“棋差一招。”
永远，都只差那么一招。
那看似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涯的距离，是这世上最残忍的酷刑。
终于，在最后一次惨败后，第二刀皇彻底崩溃了。
他当着第一邪皇的面，割袍断义，分道扬镳。
从那一天起，他便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为刀，弃情。”
“他疏远了所有亲人，对父母的亡故，不闻不问。”
“他冷落了深爱他的妻子，任由那份感情，在岁月中冰封。”
“甚至，在他女儿出世的那一天，他都没有去看上一眼。”
“他只是将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日复一日地，参悟着那永远无法超越的刀招。”
说到这里，叶长风的声音，停了下来。
整个醉仙楼，鸦雀无声。
没有惊叹，没有震撼。
只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何苦来哉……”
一个老武师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眶竟有些湿润。
“那第一邪皇，听起来已是仁至义尽，是他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是啊，天赋这种东西，真的能让人绝望。”
邻桌的汉子苦笑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努力，决定了你能走到哪里。”
“可天赋，却决定了你的终点，究竟在何处。”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在场所有江湖客的心。
谁的一生中，没有追逐过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
也许是同门的师兄，也许是成名已久的前辈。
你拼尽全力，头破血流，终于以为看到了对方的衣角。
却在下一刻，被对方轻而易举地，甩得更远。
那种无力感，足以摧毁一个武者所有的骄傲。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句他们从小听到大的道理，在这一刻，才显得如此的真实，又如此的……伤人。
角落里。
陆小凤难得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他想起了西门吹雪，想起了叶孤城。
那些站在剑道顶峰的人，是否也曾有过这样……求而不得的悲哀？
花满楼那温润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丝怆然。
他轻轻开口，声音低得仿佛只说给自己听。
“这世上最痛苦的，或许不是遥不可及。”
“而是……”
“曾让你以为，触手可及。”
那份属于第二刀皇的悲哀，太过沉重。
沉重到，让整个醉仙楼都弥漫着一股名为“不甘”的苦涩。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他的故事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追逐不得的痛苦，那被天赋碾压的绝望，是所有江湖人的宿命。
就在这片足以让人心境蒙尘的死寂里。
一道清脆如银铃，又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嗓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叶先生。”
这声音，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瞬间驱散了满堂的阴霾。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阴癸派的席位上，一个精灵般的少女正托着香腮，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着高台。
妖女，绾绾！
她嘴角噙着一丝好奇的笑意，再次开口，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中一跳的问题。
“先生说尽了天下英雄的求不得。”
“那绾绾想问，先生自己呢？”
“这世上，可有让先生您，也感到难以望其项背，望尘莫及的人？”
轰！
这个问题，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众人心中混沌的思绪！
是啊！
叶先生他……
他知晓天下所有秘辛，点评世间一切强者。
他自己，又站在何等的高度？
他是否，也有过那般无力的时刻？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份虚无缥缈的悲伤中抽离，带着前所未有的好奇，死死地锁定了那道珠帘！
珠帘后。
叶长风沉默了片刻。
随即，一道平淡到近乎狂妄的声音，缓缓传出。
“望尘莫及之人？”
“目前，还未曾遇到。”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什么？！
未曾遇到？！
这是何等狂妄的口气！
这天下间，藏龙卧虎，天骄辈出，更有那陆地真仙坐镇云端！
他竟敢说，无人能让他望其项背？！
就在众人被这股“狂气”震得有些发懵时，叶长风不紧不慢的补充，悠悠传来。
“叶某的意思是……”
“至少在说书这个领域。”
“还未曾遇到过，能让在下感到瓶颈的存在。”
话音落下。
满堂的惊愕，瞬间化为了……哑然失笑。
原来，说的是说书啊！
这个弯，转得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
角落里，邀月宫主那冰山般的脸上，竟也忍不住，勾起一抹极淡的轻笑。
雪月城二楼。
李寒衣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亦是异彩流转，显然也觉得此人有趣的很。
峨眉席位上。
周芷若听着这话，却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在她心中，先生本就是无所不知的存在，这般自信，理所应当。
她望向高台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希冀与崇拜。
而大堂中的江湖客们，在短暂的错愕后，看向叶长风的目光，却彻底变了。
狂妄吗？
不！
这一点都不狂妄！
他们仔细回想，从叶先生开讲至今，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在颠覆整个江湖！
勘破魔道千百年来的“断头路”铁律！
揭示《战神图录》与《慈航剑典》等四大奇书的同源真相！
引爆慈航静斋以身饲魔，窃取天下气运的惊天秘闻！
更是亲口证实了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陆地真仙”之境！
甚至，连天机老人的天机榜，都要经过他的过目，才敢公布于世！
这一件件，一桩桩，哪是“说书”二字可以概括的？
这分明是在执笔，书写这天下的未来！
在说书这个领域，他不是没有瓶颈。
他，就是天花板！
是那独一无二，无可争议的……绝对巅峰！
想通了这一点，众人再看向那道珠帘的目光，便少了几分对未知的恐惧，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亲切与敬佩。
那是对一个将自己的领域，做到极致的宗师，最纯粹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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