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地面透过薄裤传来寒意。张清玄背靠宿舍门，蜷缩在狭小空间唯一的阴影里。惨白LED灯光无孔不入，将“丙-07”照得如同无菌病房。
怀里的帆布挎包是唯一暖源。他掏出那本伪装成笔记的《玄真秘录》。硬壳冰冷，内页泛黄脆弱。指尖拂过爷爷熟悉的潦草批注，心头酸涩翻涌。
目光停留在一页边角。一个不起眼的、用朱砂点下的飞鸟状标记。爷爷醉酒后曾含糊提过，这是“同道”或“值得留意”的记号。
为何在此处？他皱眉细看旁边晦涩的符文，毫无头绪。标记像根小刺，扎进混乱思绪。
“嗡——”
床头嵌入墙面的通讯器屏幕亮起，冷光刺眼。一行指令跳出：
`丙-07玄枢：0700 A区训练场报到。基础格斗/枪械培训。`
没有署名，冰冷高效。
***
A区训练场空旷巨大，回响着机械运转声和击打声。空气弥漫汗味和橡胶气味。几个和张清玄一样穿着灰色作训服的新人正在不同区域训练，神情紧张或麻木。
一个身材壮硕如铁塔、面容冷峻的男人（教官雷刚）背手而立，眼神如鹰扫视全场。他肩章显示是行动组资深成员。
“玄枢？”雷刚声音洪亮，带着审视。张清玄点头。
“归队！先热身！”
训练枯燥严苛。基础体能、格斗架势、枪械拆解……张清玄体能一般，动作生疏。汗水很快浸透作训服。
格斗对抗环节。对手是同期新人王涛，体格健壮，眼神带着新人的狠劲。王涛一记直拳迅猛砸来！
张清玄下意识想闪，脑中却闪过《玄真秘录》中“截脉手”步法图解。身体本能微侧，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锥，闪电般点向王涛手腕内侧某点！
“嘶！”王涛拳势骤停，整条手臂瞬间酸软无力，踉跄后退，惊愕地看着张清玄。
“停！”雷刚厉喝，大步走来。他抓起王涛手腕检查，又死死盯住张清玄：“你刚才那一下，是什么路数？”
张清玄心中一凛：“家…家传的一点防身术。”
“防身术？”雷刚眼神锐利如刀，“能瞬间截断气血，麻痹整条手臂？小子，别糊弄我！”他逼近一步，气势迫人，“第九局不养废物，更不藏祸心！说清楚！”
气氛瞬间紧绷。周围训练的新人停下动作，目光聚焦。
“报告教官！”张清玄挺直脊背，迎着雷刚的目光，“是家传的‘截脉手’，只求自保，绝无祸心！爷爷教的！”
雷刚眯起眼，审视片刻，冷哼一声：“花架子！在真正的力量和速度面前，取巧就是找死！继续训练！动作再慢吞吞，加练十公里！”
张清玄松了口气，冷汗未干。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
下午，技术部简报室。空气清凉，大屏幕上正显示“阴煞傀”能量图谱和城南地图，几个红点闪烁。
林锋站在屏幕前，依旧冷硬。技术员甲（头发蓬乱）兴奋地操作着：“林队！根据玄枢提供的能量残留特性和出现模式，结合城市监控和异常能量扫描…锁定几个高概率滋生点！能量峰值显示它们可能在‘成熟’！”
屏幕上跳出三个位置：城南废弃化工厂、老城区一片待拆的筒子楼、城郊结合部一个荒废的物流园。
“目标：废弃化工厂。情报显示结构复杂，信号屏蔽强，适合藏匿。”林锋指向屏幕，语气不容置疑，“玄枢，你作为主要探测器。雷刚带队，负责清除和掩护。行动组丙队配合。”
他目光扫过张清玄：“你的任务是感知、定位核心傀影。清除工作交给专业的人。别逞能，活着把情报带回来。”
“是！”雷刚声音洪亮。张清玄默默点头，手心微汗。
***
夜色如墨。几辆伪装成工程车的黑色厢车悄无声息停在废弃化工厂外围。锈蚀的铁门半塌，厂区内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呜咽。
张清玄穿着灰色作训服，外面套了件轻便防弹背心。雷刚带着三名行动组队员（包括沉默的观察手李静、体格敦实的火力手赵强、精干的突击手孙浩）围在他身边。林锋在后方指挥车坐镇。
“通讯测试。”耳机里传来林锋冰冷的声音。
“玄枢收到。”
“雷刚收到。”
“丙队就位。”
“行动。”
雷刚打出手势，小队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迅速潜入厂区。浓重的铁锈、化工品残留和腐败气味扑面而来。破碎的玻璃窗像怪兽的眼睛，窥视着闯入者。
张清玄强迫自己冷静，闭上眼，努力调动那一丝微弱的真炁，按照《玄真秘录》中“灵觉篇”的方法，将感知缓缓铺开。
冰冷！怨毒！阴秽的气息如同粘稠的蛛网，丝丝缕缕缠绕在废弃的管道、锈蚀的罐体之间。远比便利店那次浓郁、混乱！
“有东西…很多…分散…但核心…”他压低声音，在通讯频道中说，手指指向厂区深处一座巨大的、半塌的合成车间，“那里…最浓！”
“保持警惕！丙队外围封锁！李静高点观察！孙浩左翼，赵强右翼！玄枢居中！”雷刚迅速部署，动作干净利落。
小队在巨大、黑暗的厂房废墟中谨慎推进。手电光柱切割着浓稠的黑暗，照亮漂浮的尘埃和扭曲的金属骨架。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格外清晰。
“吱嘎——”
头顶一根锈蚀的金属横梁突然发出刺耳的呻吟，猛地断裂砸下！目标直指队伍中间的张清玄！
“小心！”雷刚怒吼，猛地扑向张清玄！
张清玄瞳孔骤缩！死亡阴影笼罩！体内那丝微弱的真炁应激般疯狂流转！时间仿佛变慢，他几乎是本能地按照秘录中一个极其简化的“避厄”步法，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向侧后方滑出半步！
轰隆！！
巨大的横梁擦着他的后背狠狠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碎石飞溅！
“咳…咳咳！”张清玄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后背火辣辣地疼，但避开了致命一击！
“玄枢！报告情况！”林锋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我…没事！”张清玄挣扎爬起，心有余悸。雷刚也灰头土脸地起身，看他的眼神多了分惊异和凝重。
“不是意外。”李静冷静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有东西…在阴影里移动！速度很快！”
话音刚落，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指甲刮擦金属的“嘶嘶”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黑暗中，数道扭曲的、半透明的灰影（比便利店那只更凝实）从破碎的窗户、倒塌的设备后无声无息地飘出！它们没有固定形态，散发着浓郁的阴冷和怨毒气息，直扑小队！
“开火！”雷刚怒吼！
“哒哒哒！”赵强的自动步枪喷出火舌！特制的、刻有微弱符文的子弹打在灰影上，爆开点点银白色的火花，灰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动作一滞，形体略微涣散，但并未消散！
“效果有限！集火！”孙浩吼道，精准点射。
子弹风暴暂时压制了灰影。但张清玄的灵觉疯狂报警！
“核心！在那边！那个最大的反应釜后面！”他强忍不适，指向车间深处一个巨大的、布满锈迹的圆柱形罐体！
“掩护我！赵强压制！孙浩跟我上！”雷刚如同猛虎，顶着弹雨冲向反应釜！
就在雷刚和孙浩即将接近罐体的刹那！
罐体后面，一股远比周围灰影浓郁十倍、阴冷粘稠如实质黑雾的气息猛地爆发！一个身形更加扭曲、几乎凝成实体、散发着强烈恶意的“阴煞傀”显形！它没有眼睛，只有两个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空洞，死死“盯”住了冲来的雷刚！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直刺灵魂的尖啸！
雷刚和孙浩如遭重击，动作瞬间僵硬，脸上露出痛苦迷茫的神色！周围的普通灰影如同打了鸡血，疯狂扑上！
“队长！孙浩！”赵强目眦欲裂，火力全开却无法阻止！
张清玄头皮发麻！核心傀影的怨念冲击直接作用于精神！他强忍脑中针刺般的剧痛，手猛地探入作训服内袋——里面是他根据《玄真秘录》记载，昨晚用仅有的朱砂和黄纸，耗尽心力才勉强画成的三张“驱邪符”！粗糙，但蕴含了他目前能调动的全部真炁！
没有犹豫！他咬牙，用尽力气甩出一张符箓，目标直指那核心傀影！
“敕！”
黄符化作一道微弱的金光，穿透混乱的战场，精准地射向那团翻滚的黑雾！
“嗤——！”
如同滚油泼雪！金光没入黑雾，爆发出强烈的净化之力！核心傀影发出凄厉的尖啸（这次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形体剧烈扭曲、涣散！它施加在雷刚和孙浩身上的精神冲击骤然减弱！
“呃啊！”雷刚率先挣脱，怒吼一声，手中特制的合金战刀狠狠劈向因符力冲击而显露出实体的傀影核心！
刀光闪过，夹杂着一丝雷刚身上爆发的、属于兵家的凌厉煞气！
“噗！”
如同戳破了一个装满污水的皮囊！核心傀影剧烈颤抖，猛地爆开！浓郁的阴秽之气四散，又被残余的符力和子弹火花快速净化！
随着核心消散，周围的普通灰影也如同失去支撑，尖啸着迅速淡化、消失。
厂房内，死寂重新降临。只有枪口的青烟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雷刚拄着刀，胸膛剧烈起伏，看向张清玄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震惊和后怕。赵强和孙浩也心有余悸。
耳机里，林锋平静的声音传来：“目标清除。丙队进场清理。玄枢，报告符箓使用情况和身体状态。”
张清玄靠在冰冷的金属柱子上，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透衣服。甩出符箓的手臂酸软无力，精神更是疲惫不堪，脑中针刺感未消。他低头看着口袋里仅剩的两张符纸。
第一次任务，就差点把底牌打光。这第九局的“保护”，代价高昂。
他望向车间深处那片残留着阴冷气息的黑暗。爷爷的飞鸟标记，再次浮现在脑海。这废弃工厂的深处，是否也藏着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
他喘息着，对着通讯器嘶哑回答：
“符箓…有效，但消耗巨大。我…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