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祠落成大典的喧嚣渐渐散去,京城的暑气却一日浓过一日。青禾仍暂居潇府,每日除了筹备婚礼事宜,便是陪着潇夫人打理府中花草,或是与前来探望的沈毅、楚风闲话家常,日子过得平静而温暖。
这日清晨,青禾正在临摹母亲的字迹,侍女忽然进来禀报:“姑娘,门外有位姓周的老嬷嬷求见,说带了苏夫人当年的东西要交给您。”
青禾心中微疑,起身道:“请她进来吧。”
片刻后,一个穿着青布衣裙、鬓角染霜的老嬷嬷跟着侍女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褪色的蓝布包袱。见到青禾,老嬷嬷眼圈一红,屈膝行礼:“老奴周嬷嬷,见过青禾姑娘。”
“嬷嬷请起,”青禾连忙扶起她,“您说带了母亲的东西?”
周嬷嬷颤巍巍打开包袱,里面竟是几件半旧的孩童衣物,还有一个绣着荷花的襁褓:“这些是姑娘您小时候穿的衣裳,苏夫人当年怕您受委屈,特意让老奴收着的。后来夫人出事,老奴被柳氏赶出门,这些东西便一直带在身边,想着总有一天能亲手交给您。”
青禾拿起那件 smallest的襁褓,上面的荷花绣得栩栩如生,针脚细密如蚊足,正是母亲的手艺。她将脸颊贴在柔软的布料上,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奶香与母亲身上的兰花香,眼眶瞬间湿润:“嬷嬷,这些年辛苦您了。”
“不辛苦,”周嬷嬷抹着眼泪,“苏夫人待老奴恩重如山,当年若不是她收留,老奴早已饿死街头。只是老奴没用,没能护住夫人,也没能照顾好姑娘……”
“这不怪您,”青禾轻声安慰,“都是柳氏和那些奸佞的错,如今他们都已受到惩罚,母亲也沉冤得雪了。”
周嬷嬷听到这话,激动得连连念佛:“好,好啊!夫人在天有灵,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牌,“姑娘您看,这是夫人当年给您求的平安牌,说能保您一生顺遂。”
木牌是檀香木做的,上面刻着一个“禾”字,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温润。青禾握紧木牌,指尖传来淡淡的香气,心中一片暖意:“嬷嬷,您如今住在哪里?可有难处?”
“老奴在城西开了家小绣坊,勉强能糊口,”周嬷嬷笑道,“听说姑娘要与潇公子成婚,特意绣了几对枕套当贺礼,手艺粗笨,姑娘别嫌弃。”
青禾看着绣品上精致的并蒂莲,真诚道:“绣得真好,我很喜欢。嬷嬷若是不嫌弃,不如搬来潇府住吧?府中正好缺个懂规矩的老人,您也能帮我看看嫁妆的绣活。”
周嬷嬷眼中泛起泪光,哽咽道:“姑娘不嫌弃老奴粗笨,老奴自然愿意。”
安排好周嬷嬷后,青禾正准备去给潇夫人回话,却见楚风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鸟笼,里面装着一只羽毛翠绿的鹦鹉。
“青禾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楚风把鸟笼递到她面前,“这是西域进贡的鹦鹉,会说吉祥话,给你解闷儿。”
鹦鹉歪着脑袋,忽然开口道:“青禾姑娘,貌美如花!潇公子,娶她回家!”
青禾被逗得笑出声,脸颊微红:“楚大哥又拿我打趣。”
“我可没打趣,”楚风收起鸟笼,“这鹦鹉是陛下赏的,说让它给你添点喜气。对了,沈大人在偏厅等着呢,说有江南来的客人要见你。”
青禾跟着楚风来到偏厅,只见沈毅正陪着两位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说话,桌上放着几卷画轴。见到青禾,两人连忙起身行礼:“在下林文、赵墨,见过青禾姑娘。”
“两位先生不必多礼,”青禾疑惑道,“不知二位找我何事?”
沈毅笑着解释:“他们是苏夫人当年资助的学子,如今一个在翰林院任职,一个在江南主持书院,特意来给你送贺礼的。”
林文打开画轴,里面是一幅《荷塘清趣图》,画中荷花亭亭玉立,岸边站着一位女子,眉眼间竟有几分苏夫人的影子。他轻声道:“这幅画是我们二人合力画的,画的是苏夫人当年在江南荷塘写生的情景,算是给姑娘的新婚贺礼。”
赵墨则取出一本线装书:“这是我们整理的苏夫人诗词集,里面收录了夫人当年写给友人的书信和未完成的诗稿,希望能给姑娘留个念想。”
青禾抚摸着泛黄的诗稿,母亲清秀的字迹跃然纸上,心中一暖:“多谢二位先生费心,这份礼物我很珍贵。”
正说着,潇诀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簪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他走到青禾身边,将玉簪插在她发间:“这是江南送来的羊脂玉,我让人照着你母亲当年的玉簪样式做的,喜欢吗?”
青禾对着铜镜一看,玉簪与母亲的遗物颇为相似,眼中满是暖意:“喜欢,谢谢你。”
林文和赵墨见状,相视一笑,起身告辞:“不打扰姑娘和潇公子了,我们改日再来道贺。”
送走客人后,潇诀牵着青禾的手来到庭院,指着廊下晾晒的嫁妆笑道:“周嬷嬷说你的绣活比母亲当年还好,尤其是那床百子图被面,针脚比宫里的绣娘还细密。”
青禾脸颊微红:“嬷嬷是夸我呢。对了,太傅今日好些了吗?”
“好多了,”潇诀柔声道,“父亲说下午要教你写婚书,让你准备好笔墨。”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看到管家领着一个小姑娘走进来,正是那日在忠烈祠帮忙献花的孤女阿丫。小姑娘手里捧着一个布包,怯生生地说:“青禾姐姐,这是我攒的铜板,想给你买糖吃。”
青禾蹲下身,笑着摸摸她的头:“姐姐不吃糖,阿丫自己留着买纸笔吧。对了,我让周嬷嬷教你认字好不好?”
阿丫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好!我想认字,想读苏夫人的故事!”
潇诀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轻声道:“我已让人在忠烈祠旁建了间学堂,让周嬷嬷负责教附近的孤儿读书,也算完成母亲当年的心愿。”
青禾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暖意:“你总是想得这么周到。”
夕阳西下时,潇府的庭院被染成了金色。周嬷嬷在廊下教阿丫认绣线,楚风逗着鹦鹉说吉祥话,沈毅和潇诀在书房讨论婚礼的细节,青禾则坐在石桌旁,将母亲的诗词集一页页抚平。
晚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鹦鹉的叫声、孩童的笑声、大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温暖的画面。青禾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一片安宁。她知道,母亲的爱与正义从未远去,它们化作了周嬷嬷手中的绣线,化作了学子笔下的诗画,化作了学堂里的琅琅书声,更化作了身边这些温暖的陪伴。
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京城的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的气息。青禾轻轻抚摸着发间的玉簪,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她知道,过去的阴霾早已散去,未来的日子里,有潇诀的陪伴,有亲友的关爱,有母亲的守护,她的人生定会如这盛夏的荷花一般,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彩。而那些温暖的情谊,也将如这京城的暖阳,永远照耀着她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