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的京城,像一幅铺展开的工笔重彩画。文渊阁的银杏叶铺满青石小径,金箔般的叶片被往来学子踩出细碎的声响,混着书坊飘来的墨香,在空气中酿成独特的秋韵。青禾站在海疆文库的二楼窗前,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台上那枚“海”字纹贝壳——自秋分平定朝露阁之乱后,这枚贝壳便成了她的随身之物,贝壳里仿佛还盛着东海的潮声。
“青禾姐姐,你看新刊的《海防策》卖疯了!”石敢当抱着一摞新书跑上楼,绷带早已拆下的胳膊上沾着墨痕,脸上却漾着笑意,“书坊掌柜说,这是今年京城最畅销的典籍,连寻常百姓都在抢购,说要教孩子认海疆、识文脉。”他将一本烫金封面的新书递过来,封面上的“海”字符号用银线绣成,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青禾翻开书页,序言处印着陛下亲笔题写的“文脉兴邦”四个字,后面附着她与石敢当整理的《真本辨伪录》,详细标注了柳家武脉篡改的内容。书页间还夹着张京城舆图,用不同颜色标注了海疆文库的分馆位置——短短三月,陛下已下旨在京城开设三座分馆,让更多人能接触到真正的海防典籍。
“沈先生在正厅等着呢,说有位老先生要见你。”石敢当指着楼下,一位身着锦袍的老者正站在“海岳文枢”令牌的展台前,手中捧着本线装书细细品读,花白的胡须上沾着银杏叶的碎屑。青禾认出那是前朝翰林院学士周先生,据说他藏有永乐年间的《海防策》手稿,却因柳家余党作乱,一直秘不示人。
下楼时,周先生恰好转过身,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青禾时骤然亮起来:“青禾姑娘,老夫可算把你等来了!”他将手中的书递过来,封皮已泛黄发脆,正是那本失传已久的《海防策》手稿,“柳家余党曾威胁老夫交出手稿,说要让假书流传后世。如今见你们肃清奸佞、正脉传承,老夫这才敢将它献出来,也算不负先帝所托。”
青禾小心地接过手稿,指尖触到纸页上凹凸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当年修撰者的温度。手稿的最后几页,竟附有柳家先祖的批注,其中一句写道:“繁华易乱文脉,故藏真于山海,待清明之日归藏京华。”她忽然明白,所谓“回京都”,不仅是古籍的回归,更是文脉在繁华之地的重生。
正说着,潇诀带着几名禁军走进来,甲胄上的寒霜尚未融化:“陛下在御花园设了文会,邀海疆文库的诸位先生赴会。”他目光扫过周先生手中的手稿,笑着补充道,“陛下听闻周先生献出手稿,特意嘱咐要将它陈列在文渊阁正殿,供万民瞻仰。”
御花园的暖阁里早已备下茶点,檀香袅袅中,数位鸿儒正围着案上的古籍讨论。陛下穿着常服,正与沈砚秋探讨《石砚岛医典》中的草药图谱,见青禾等人进来,朗声笑道:“来得正好!周先生的手稿解开了古籍中的三处疑点,你们快过来看看。”
青禾将手稿放在案上,众人立刻围拢过来。当看到柳家先祖的批注时,周先生抚掌长叹:“原来如此!当年先帝修撰《海防策》,柳家先祖力主加入‘军民联防’之策,却被奸臣阻挠,只得将真义藏于批注之中。若非青禾姑娘找回真本,这段史实怕是要永远湮没了。”
陛下拿起手稿,目光在“繁华易乱文脉”那句批注上停留许久:“柳家先祖说得没错,京都虽繁华,却也易藏奸佞。朕决定在文渊阁设‘文脉监察司’,由青禾你掌管,专门辨识伪书、肃清文脉乱象。”他转向潇诀,“你从禁军抽调精锐,配合监察司行动,务必让京都的每一处书坊、每一座藏书楼都干净清明。”
文会结束后,青禾与石敢当在回宫的路上逛起了京城的书坊街。此时已近黄昏,各家书坊都亮起了灯笼,暖黄的光晕透过窗纸,将“翰墨林”“文心斋”等招牌映得格外温馨。孩子们提着纸灯在巷弄里嬉闹,嘴里念着新学的《海防三字经》,稚嫩的声音混着说书先生的讲古声,在暮色中流淌。
“这家‘墨韵堂’的掌柜以前是柳家武脉的人,”石敢当指着街角的书坊,“上次朝露阁之乱后,他主动交出了所有假书,还捐出大半家产修补古籍,陛下特赦了他的罪。”书坊里传来油墨印刷的声响,掌柜正指挥伙计装订新刊的《海疆图志》,封面上的“海”字符号旁,添了行小字:“真脉归藏,繁华与共。”
走到街尾的茶汤铺时,青禾忽然被墙上的画像吸引——那是幅《海疆文脉图》,画中清风镇的学堂、海印岛的藏书楼、京城的文渊阁被一条金色的线连在一起,线上点缀着无数个小小的“海”字符号,像串起的明珠。画师正在补画海防学堂的轮廓,见青禾驻足,笑着解释:“这是百姓们央求画的,说要让孩子们知道文脉是如何从海边传到京城的。”
回到海疆文库时,月光已爬上飞檐。青禾推开后院的角门,沈砚秋正带着几名学子修补从月牙岛带回的农书。烛光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指尖的糨糊混着草药香,在空气中弥漫。石敢当立刻加入其中,将新制的防虫纸铺在书页间——这是他用海印岛的海盐和清风镇的草药改良的秘方,防潮防虫效果远超从前。
“你看这页记载的稻种培育法,”沈砚秋指着农书,“月牙岛的渔民说,这种稻种能在盐碱地生长,若在沿海推广,能让无数百姓免受饥寒。”他忽然转向青禾,“文脉的繁华,从来不止于典籍的堆砌,更在于让知识真正滋养民生。陛下已下旨,让农部依照此法改良稻种,这才是对古籍最好的传承。”
深夜的文渊阁格外宁静,只有巡夜禁军的脚步声和书页翻动的轻响。青禾站在“海疆文库”的匾额下,看着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的“海”字符号光影,忽然想起柳家湾的沙滩、海印岛的溶洞、石砚岛的医馆。那些曾经历经艰险的地方,如今都化作古籍中的文字、百姓口中的故事,在繁华的京都扎下根来。
次日清晨,青禾带着《海防策》手稿前往国子监。学子们早已在讲堂等候,见到手稿时,纷纷起身行礼,眼中满是敬畏与向往。青禾将手稿展开在讲台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纸页上,柳家先祖的批注与周先生的注解相互呼应,构成完整的文脉传承链。
“所谓文脉,”青禾的声音清亮而坚定,“不是锁在密室里的孤本,不是藏在山海间的秘密,而是能在繁华中坚守真义、在乱世中护持光明的力量。柳家先祖藏真于山海,是怕文脉断绝;如今我们将真本归藏京华,是要让它在繁华中绽放更盛的光芒。”
话音刚落,讲堂外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周先生带着数十位老儒赶来,每人手中都捧着家藏的孤本:“青禾姑娘说得好!我等愿将藏书献予海疆文库,让真脉文脉在京都繁茂生长!”学子们纷纷响应,一时间,献书的队伍从讲堂排到了国子监外,晨光中,无数册古籍在人们手中传递,像一条流动的文脉长河。
潇诀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眼中泛起暖意。他转身对身后的禁军说:“将这些古籍妥善收好,登记造册后送入海疆文库。记住,守护这些书,就是守护京都的繁华,守护天下的文脉。”
青禾望着献书的人群,忽然明白“繁华京都”的真正含义——不是朱楼画栋的堆砌,不是歌舞升平的表象,而是无数颗热爱文脉、守护真义的心,在这片土地上汇聚成的光明。就像那枚“海”字纹贝壳,既能盛下东海的潮声,也能映出京华的月光;既能藏住山海的秘密,也能在繁华中绽放传承的光芒。
夕阳西下时,青禾将最后一册献书收入樟木盒。盒盖上,新刻的“海”字符号在余晖中泛着温润的光,笔画间仿佛还沾着柳家湾的沙粒、海印岛的海水、石砚岛的草药香,以及京都的墨香与书香。她知道,文脉的繁华之路没有尽头,但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人珍视古籍、守护真义,这繁华就永远不会落幕。而她与石敢当、与所有守护文脉的人,将继续在这条路上,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