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青禾遇风 > 第六十二章 夜审总管,密信藏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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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彻底漫过京城城墙时,王府地牢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卫队长提着盏羊角灯走在前面,灯光将地牢石壁上的青苔照得泛着冷光,也照亮了被铁链锁在石椅上的总管——他发髻散乱,原本油亮的绸缎衣袍沾着尘土,唯有手指上那道被铜指套勒出的红痕,还清晰得刺眼。

潇诀缓步走进来,玄色衣摆扫过地面的干草,带出细微声响。他在总管对面的木凳上坐下,将一盏热茶放在石桌上,水汽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李总管,黑风口的粮车、盐帮的珠宝,还有账本上的私印,这些你总该认吧?”

总管喉结动了动,抬眼时眼神里还剩几分顽抗:“潇诀王爷,我只是三皇子府的奴才,做什么都得听主子吩咐。那些粮车是府里要运去江南赈济灾民的,珠宝是盐帮送来的谢礼,何来‘私运’一说?”他刻意加重“灾民”二字,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石椅边缘——方才在地牢外,他听见狱卒议论,说刑部已封了皇子府的粮仓,连书房的地砖都撬起来查了。

潇诀没接他的话,反而从袖中取出块玉佩,正是从粮车暗格里搜出的那块,一面船锚一面“三”字的纹路在灯光下格外清晰:“盐帮的船锚记,三皇子府的‘三’字印,合在一块就是你们的勾结凭证。去年冬天下雪时,盐帮是不是用运盐船帮你们偷运过一批粮食?码头的账房先生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有艘‘福顺号’的船,每次靠岸都在深夜,还总用帆布把船舱盖得严严实实。”

这话像根针,戳破了总管的伪装。他脸色骤白,嘴唇哆嗦着还想辩解,却见潇诀又拿出本小册子,是从他随身包袱里搜出的:“这是你的私账吧?上面记着‘冬月,福顺号,米三千石,银五百两’,后面还画了个船锚。你总不会说,这是你给灾民捐的粮?”

总管的肩膀垮了下去,头垂得越来越低。石桌上的热茶渐渐凉透,他忽然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狠劲:“是又如何?江南粮价飞涨,三皇子也是为了赚点银子补贴府用!潇诀王爷,您手握兵权,府里金银堆积如山,何必揪着这点小事不放?”

“小事?”潇诀猛地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地牢里的石壁,“去年江南水灾,陛下拨了十万石赈灾粮,结果到灾民手里的不足三成。你以为那些饿死在路边的百姓,会觉得这是小事?”他指着总管的鼻子,字字铿锵,“你们用赈灾粮谋私利,用盐帮的船运黑货,甚至在马场养私兵,到底想干什么?”

总管被问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不吭声。卫队长见状,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铜指套的寒光蹭过他的脖颈:“李总管,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王爷给你机会坦白,你要是不说,等刑部用刑,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就在这时,地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仓端着个木盘跑进来,盘里放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还有半块啃剩的豆饼:“王爷,这是从总管身上搜出来的,藏在腰带夹层里,刚才整理他衣物时才发现。”

潇诀打开油纸,里面是张叠得整齐的信纸,纸上没有落款,只用工整的小楷写着:“谷登节后,以‘风’为号,将粮转至西山窑厂,与盐帮交接船期。”字迹娟秀,不像男子所写,末尾还画了朵小小的梅花。他皱起眉头,转头问总管:“这是谁写给你的?‘风’号是什么意思?西山窑厂不是早就停工了吗?”

总管瞥见信纸,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见了鬼一样。他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哆哆嗦嗦地说:“是……是府里的苏姨娘写的。她是盐帮大头目的女儿,这些事都是她在中间牵线。‘风’号是说……等谷登节过后,要是风声紧,就把粮转到西山窑厂的密窖里。那里以前是烧官窑的,底下有好几个大窖,能藏上千石粮。”

“苏姨娘?”潇诀记下这个名字,又拿起那半块豆饼,发现饼里夹着些细小的黑色颗粒,仔细一看竟是炭渣,“这豆饼是哪来的?”

“是……是今早从府里带出来的,给赶车的汉子当干粮。”总管的声音越来越小,“苏姨娘说,让我路上要是遇到盘查,就把这豆饼给兵卒,里面的炭渣是盐帮的记号,他们见了就会放行。可今早西北门的赵队正……没要。”

潇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信纸和豆饼收好,对卫队长说:“立刻派人去三皇子府,把这个苏姨娘带过来。另外,去西山窑厂查一下,看看那些密窖到底藏了多少粮,有没有其他私货。”卫队长领命刚要走,他又补充道,“让赵勇带着人去,他熟悉那边的地形,而且盐帮的人认识他,万一遇到阻拦,也好应对。”

卫队长走后,地牢里又恢复了寂静。潇诀重新坐下,看着垂头丧气的总管,语气缓和了些:“李总管,你跟着三皇子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他的性子。现在证据确凿,你要是能把他和盐帮勾结的全部实情说出来,我可以向陛下求个情,饶你家人一命。”

这话戳中了总管的软肋。他猛地抬起头,眼里含着泪:“王爷说话算话?我儿子今年才五岁,还在府里读书,我不能让他受牵连啊!”见潇诀点头,他终于松了口,“其实三皇子不止和盐帮勾结,还和江南的几个富商有往来。去年水灾,他把陛下拨的赈灾粮低价卖给了那些富商,然后又用盐帮的船把粮运回去,高价卖给灾民。那些金银珠宝,一部分给了盐帮,一部分送给了江南的官员,让他们帮忙掩盖此事。”

“还有呢?”潇诀追问,“他养那些私兵,是想干什么?”

“是苏姨娘让养的。”总管擦了擦眼泪,“她说,等攒够了粮和钱,就联合盐帮和江南的官员,在开春时……在开春时起兵谋反。那些私兵都是从盐帮和江湖上招募来的,个个都有功夫,马场里还藏着好几车兵器,都是从官窑里偷偷打造的。”

潇诀瞳孔一缩,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严重。他刚想再问,地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就见老仓跑了进来,脸色慌张:“王爷,不好了!刑部的人去皇子府抓苏姨娘,结果发现她已经不见了!只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个空的胭脂盒,里面藏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梅开二度,风过西山’。”

“梅开二度,风过西山……”潇诀重复着这八个字,猛地站起身,“不好!她是想去西山窑厂,把密窖里的粮和兵器转移走!卫队长刚走没多久,怕是来不及了!”他转身就往外走,对老仓说,“你立刻去城门,通知赵勇,让他加快速度,务必在苏姨娘到达之前守住西山窑厂!我现在就带人过去,一定要拦住她!”

老仓领命跑了出去。潇诀快步走出地牢,夜色已浓,王府里的灯笼都亮了起来,照得庭院里一片通明。他刚跨上战马,就见管家匆匆跑来,手里拿着封密信:“王爷,刚从城外接过来的,是赵队正派人送来的,说他在去西山窑厂的路上,发现了好几辆马车,车上盖着帆布,车辙里混着炭渣,和您刚才说的豆饼里的炭渣一样!”

潇诀接过密信,快速扫了一眼,信上写着:“酉时三刻,遇三辆马车往西山方向去,赶车人戴帷帽,腰间系梅花香囊,似女子。车辙深,疑载重物。已派人跟踪,恐是苏姨娘。”

他握紧密信,翻身上马,对身后的黑衣卫大喝一声:“出发!去西山窑厂!”战马发出一声长嘶,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夜色中,马蹄声踏碎了寂静,也预示着一场新的较量,即将在西山的夜幕下展开。

此时的西山窑厂,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荒凉,只有几间破旧的厂房还立在那里。一辆马车停在最大的厂房门口,赶车的女子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正是苏姨娘。她腰间的梅花香囊随风飘动,手里拿着个火把,朝着厂房里喊道:“都出来吧,把密窖里的粮和兵器搬上车,动作快点,别被人追上了!”

厂房里立刻冲出十几个壮汉,个个手持火把,快步走向厂房后的空地。那里有块不起眼的石板,几个壮汉合力将石板掀开,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正是密窖的入口。

就在他们准备往下搬东西时,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苏姨娘脸色一变,忙喊道:“快!把洞口盖起来,有人来了!”可已经来不及了,潇诀带着黑衣卫已经赶到,战马的嘶鸣声在空旷的窑厂里回荡,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苏姨娘,别来无恙啊。”潇诀翻身下马,目光冷冷地盯着她,“你以为能把密窖里的东西转移走?可惜,你还是慢了一步。”

苏姨娘握紧手里的火把,脸上露出一丝狠厉:“潇诀,别以为你赢了!就算你抓住我,三皇子也会带着私兵来救我!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她说着,突然将火把扔向旁边的柴堆,火焰瞬间窜了起来,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原来厂房周围堆了不少干草,显然是她早就准备好的,想趁乱逃走。

黑衣卫见状,立刻拔出刀围了上来。苏姨娘却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个哨子,用力吹了一声。尖锐的哨声过后,从窑厂的断壁后冲出十几个蒙面人,个个手持长刀,朝着黑衣卫砍来。

“是盐帮的人!”黑衣卫中有人喊道。潇诀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早就料到你们会来这一手。卫队长,把人都带出来吧!”

话音刚落,厂房的另一侧就传来脚步声。卫队长带着一队黑衣卫走了出来,押着十几个被绑住的人,正是刚才跟踪苏姨娘的那几个赶车人和盐帮的手下。“苏姨娘,你的人都被我们抓住了,你就别挣扎了。”卫队长说道,铜指套在火把的光芒下泛着冷光。

苏姨娘看着被押的手下,脸色彻底垮了。她还想反抗,却被潇诀一剑挑落了手里的匕首。“你勾结盐帮,协助三皇子私运官粮、囤积兵器,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潇诀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跟我回京城,接受陛下的审问吧。”

黑衣卫上前,将苏姨娘绑了起来。潇诀走到密窖洞口,让手下把火把扔下去。火光中,能看到密窖里堆得满满的麻袋,还有几箱兵器,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皱起眉头,对卫队长说:“派人守在这里,等天亮后,把里面的粮和兵器都运去刑部,交给他们清点。另外,再派些人去江南,把那些和三皇子勾结的富商和官员都抓起来,不能让他们跑了。”

卫队长领命而去。潇诀站在窑厂的空地上,抬头看向天空。月光皎洁,洒在断壁残垣上,像是给这片荒凉的土地镀上了一层银霜。他想起刚才总管说的话,想起那些饿死在江南路边的灾民,心里不禁一阵沉重——这场暗战,看似赢了,可背后藏着的阴谋和罪恶,恐怕还远不止这些。

就在这时,老仓赶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馒头,气喘吁吁地说:“王爷,您还没吃东西吧?这是从城里带来的热馒头,您先垫垫肚子。”他递过馒头,又补充道,“赵队正刚才派人来说,城里一切安好,刑部已经把皇子府的人都控制起来了,没让一个人跑掉。”

潇诀接过馒头,咬了一口,温热的馒头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看着老仓,忽然想起地牢里的那半块豆饼,还有苏姨娘房间里的梅花纸条。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最终都成了破局的关键。他笑了笑,对老仓说:“辛苦你了。等这件事结束,咱们回茶棚,让老板娘再熬一锅庆功粥,这次要多加红豆。”

老仓笑着点头:“好嘞!老板娘肯定早就等着了。”

夜色渐深,西山窑厂的火光渐渐熄灭。潇诀带着黑衣卫,押着苏姨娘往京城的方向走去。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路上响起,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坚定。他知道,这场较量还没有完全结束,三皇子背后或许还有更大的势力,可他不会退缩——就像守护京城的城门一样,他会守住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守住那些藏在市井烟火里的温暖,不让任何阴谋诡计,破坏这份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