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祐元年,九月初九。重阳本应登高望远,汴京城却陷入灭顶之灾。
病蚕之祸,已非瘟疫,而是天罚。自太湖洪灾冲毁纸坊、病蚕卵随漕船逆流而上,这场由人祸引发的天灾便,啃噬着大宋的命脉。先是桑林尽墨,再是粮仓告急,如今,死亡的阴影已笼罩运河两岸。
汴河之上,漕船堵塞,帆樯如林。然而,这些本该承载生机的大船,此刻却成了移动的坟场。船舱内,堆积如山的赈灾粮袋早已被灰白色的病蚕尸体覆盖,厚达数尺!蚕尸腐败的恶臭混合着河水的腥气,形成令人窒息的毒瘴,弥漫在河面。更可怕的是,船舷、缆绳、甚至船帆上,都密密麻麻爬满了尚未僵死的病蚕!它们蠕动着,啃噬着一切可触及的木质、麻绳,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绝望的桑农和流民,被饥饿和蚕毒折磨得形如枯槁,眼中只剩下疯狂的赤红。他们冲垮了五城兵马司脆弱的防线,嘶吼着、哭嚎着,用锄头、木棍、甚至赤手空拳,疯狂地冲击着汴河上最重要的枢纽——汴口漕闸?!
“开闸!放水!淹死这些毒虫!”
“烧了船!烧了这些瘟船!”
“狗官不让我们活!大家一起死!”
愤怒的浪潮拍击着巨大的石闸。守卫漕闸的官兵在汹涌的人潮面前,瞬间被淹没。沉重的闸门在疯狂的撞击和撬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巨大的石闸基座在疯狂的冲击下,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崩塌!积蓄的河水,裹挟着无数病蚕尸体和破碎的船板,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下游的官仓区奔涌而去!
洪水过处,一片狼藉。更恐怖的是,洪水冲垮了沿岸数座巨大的官仓!仓门洞开,堆积如山的粮食暴露在洪水与病蚕之下!
“蚕!蚕进粮仓了!”
“快跑啊!”
恐慌。然而,灾难才刚刚开始!
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堆积如山的蚕尸和裸露的粮堆。
突然!
“噗!噗噗噗——!”
密集爆响,毫无征兆地在被洪水浸泡的官仓区域炸开!
只见那些被雨水冲刷、浸泡的蚕尸堆中,无数蚕尸的腹部猛地爆裂开来!从中迸射出无数颗只有绿豆大小、闪烁着幽蓝色磷火的——火药丸?!
这些火药丸遇水非但不熄,反而在雨水的浸润下,剧烈反应,迸发出刺目的火光和浓烈的白烟!瞬间点燃了周围潮湿的粮食、木质仓板和堆积的蚕尸!
“轰!轰轰轰——!”
连锁爆炸!
一座!两座!三座!……沿岸十几座巨大的官仓,在病蚕腹中火药丸的殉爆下,接二连三地发生猛烈的爆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燃烧的粮食、木材和蚕尸发出噼啪的爆响和刺鼻的焦臭!熊熊烈焰在暴雨中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借着粮仓内丰富的可燃物和火药丸的助燃,越烧越旺!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烈焰沿着运河蔓延,吞噬着沿途的一切!哭喊声、爆炸声、建筑倒塌声、火焰燃烧的呼啸声,交织成一曲末日的悲歌!
?**?*
酸枣门。汴京外城最后一道屏障。
韩琦须发戟张,浑身浴血,屹立在残破的城楼之上。他身后,是仅存的数百名西北军老卒和临时征召的汴京青壮,人人带伤,眼神却燃烧着死战的决绝。
城下,是涌来的西夏“铁鹞子”和仆从军!云梯如林,箭矢如蝗!震天的喊杀声混合着攻城锤撞击城门的巨响!
“顶住!给老子顶住!”韩琦的怒吼在箭矢破空声中显得嘶哑而悲壮,“身后就是汴京!就是你们的父母妻儿!一步不退!”
“杀!”守军爆发出最后的血性,滚木礌石如雨落下,滚烫的金汁兜头泼下!城下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嚎!
然而,西夏人的攻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架架高大的云梯死死搭上城头,悍不畏死的西夏武士口衔弯刀,疯狂攀爬!
“火油!烧云梯!”韩琦目眦欲裂!
但火油早已耗尽!仅存的几罐也被流矢射穿,流淌一地,无法点燃!
眼看数架云梯上的西夏武士即将登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韩琦的目光猛地扫过城楼角落!那里堆放着几面从西夏俘虏处缴获的、镶嵌着巨大磁石的沉重盾牌!这些盾牌本是西夏人用来防御箭矢的,此刻却成了绝境中的希望!
“快!把那些磁石盾搬过来!”韩琦厉声嘶吼,“竖起来!对着云梯!快!”
士兵们虽不明所以,但军令如山!立刻将数面沉重无比、镶嵌着黝黑磁石的巨盾合力抬起,按照韩琦的指示,在靠近云梯的城垛边沿,呈扇形竖立起来!磁石盾巨大的盾面,正对着下方蚁附攀爬的西夏武士和云梯!
“所有人!退后!远离盾牌!”韩琦再次怒吼!
士兵们慌忙后退。
就在这时!
“咔嚓——!!!”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落在酸枣门上空!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几乎要撕裂耳膜的炸雷!
轰——!!!
雷声炸响的瞬间!
嗡——!!!
那几面竖立的巨大磁石盾,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发出一阵低沉而剧烈的嗡鸣!盾身剧烈震颤!镶嵌其上的巨大磁石,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幽蓝色的电弧!
滋滋滋——!
无数道细小的幽蓝电弧,从磁石表面迸射而出,瞬间缠绕上紧贴城墙的云梯!更顺着潮湿的木梯和攀附其上的西夏武士的铠甲、兵器,疯狂蔓延!
“呃啊——!”
“救命——!”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爆发!攀爬在云梯上的西夏武士身体在恐怖的电流下剧烈抽搐、痉挛!青烟从他们的铠甲缝隙中冒出,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沉重的身躯从云梯上栽落!
更可怕的是!
那幽蓝的电弧并未停止!它们顺着云梯的木质结构,疯狂向上蔓延、汇聚!最终在云梯顶端——那悬挂着巨大铁钩、死死扣住城垛的位置,凝聚成一团刺目欲盲的幽蓝电球!
轰——!!!
电球猛地炸开!狂暴的电流和高温瞬间引燃了早已被火油浸透的云梯!
“呼——!”
幽蓝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整架云梯!火焰并非赤红,而是诡异的幽蓝,燃烧时无声无息,却带着焚尽一切的高温!木质云梯在蓝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崩塌!连带上面来不及逃脱的西夏武士,一同化为焦黑的灰烬!
一架!两架!三架!……所有靠近磁石盾阵的云梯,在幽蓝的雷火中接连崩塌、焚毁!
西夏人凶猛的攻势,竟被这突如其来的磁石引雷、雷火焚梯的诡异景象,硬生生遏制!城下攻势为之一滞!西夏士兵惊恐地看着那幽蓝火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天佑大宋!”城头守军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吼!士气大振!
韩琦拄着卷刃的陌刀,看着城下焚毁的云梯和惊恐的敌军,长长舒了一口气,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疲惫的庆幸。这磁石引雷的险招,是绝境中的灵光一闪,赌的就是这场暴雨和天雷!
?**?*
内城,宣德门鼓楼。
沈砚独立于最高处,狂风卷动他染血的战袍。脚下,是汴京城燃烧的火海。运河方向的爆炸和火光,酸枣门方向的喊杀和雷火,交织成一幅末日图景。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血腥和病蚕腐败的恶臭。
他看到了运河官仓的烈焰,看到了酸枣门城头韩琦死战的身影,更看到了城中无数绝望奔逃的百姓。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决绝涌上心头。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刀,刀锋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寒芒。
他猛地挥刀,割向自己的左掌!鲜血瞬间涌出!
他抓起鼓楼中央那面象征着大宋不屈精神的、残破不堪的玄色龙旗!将滚烫的鲜血,狠狠抹在旗帜中央那狰狞的蟠龙图案之上!
“大宋——!”沈砚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裂夜空的怒吼!声音穿透火海,穿透厮杀,穿透绝望,响彻在每一个浴血奋战和惊恐绝望的人耳中!
随着他的怒吼和鲜血的浸染!
嗡——!
他胸前的龙纹胎记,仿佛被彻底点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光芒冲天而起,刺破浓烟和火光,直射苍穹!
与此同时!
漆黑的、被火光和浓烟笼罩的夜穹之上,那终年隐匿在云层之后的北斗七星,仿佛被这龙血之光和冲天的战意所引动!
七颗星辰,从未如此刻般明亮!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七颗大星,勺柄指向西方,勺心拱卫北极,在燃烧的汴京城上空,散发出清冷、永恒、却带着无尽威严的璀璨星辉!
星辉洒落!与城中燃烧的烈焰、爆炸的火光、以及…那遍布运河两岸、堆积如山的病蚕尸体上,尚未完全熄灭的、无数火药丸爆燃后残留的明灭闪烁的幽蓝磷光——交相辉映!
蚕尸的磷光,微弱、诡异,在废墟和污水中明灭。
北斗的星辉,浩瀚、清冷,在苍穹之上永恒流转。
一在地狱,一在天穹。
一为死亡腐朽的余烬,一为亘古长存的指引。
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在这一刻,在这座燃烧的城池上空,形成了一种诡异而震撼的呼应!仿佛冥冥之中,命运以这座城为祭坛,上演着一场关乎毁灭与新生的宏大仪式!
沈砚高举着染血的龙旗,立于鼓楼之巅。龙纹金光护体,北斗星辉加身。他俯瞰着脚下燃烧的城池和浴血的军民,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坚定和焚尽一切的决绝。
龙血染旗,星辉指路。
这汴京城,是坟墓,也是起点。
北斗七星的光芒,是毁灭的见证,还是…新生的序章?
下一章预告:??
酸枣门雷火焚云梯,磁石盾阵挽狂澜。运河畔蚕尸爆烈火,磷光鬼火映官仓。沈砚登鼓楼,龙血染战旗,引北斗七星耀夜穹。蚕尸磷火与北斗星辉同闪烁,地狱余烬与亘古辰光相呼应。韩琦死守的城门能否等到黎明?燃烧的汴京是否还有救赎?龙纹金光与北斗星辉交织,是末日的丧钟,还是…真龙归位的号角?下一章,浴火之都,将迎来最终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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