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的目光在张胜那张笑成一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温度。
“有劳。”
他吐出两个字,越过张胜,径直向府内走去。
张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赶紧小跑着跟上,姿态放得更低。
“侯爷,您的寝居安排在后院的听雪阁,最为清净,奴婢这就为您引路……”
“不必。”
秦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我自己走。”
“另外,把府里所有人的名册,一刻钟之内,送到我书房。”
张胜在原地愣住了,看着秦夜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眼神变得阴晴不定。
这位新来的侯爷,似乎比传闻中……
更不好伺候。
秦夜穿过层层院落,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的恩宠。
但他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情。
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监视的味道。
李斯的话,不过是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一半。
他推开听雪阁厚重的房门,一股淡淡的熏香传来,雅致,却也掩盖了某些东西。
房间内陈设奢华,地龙烧得恰到好处,温暖如春。
秦夜反手关上门,落了栓。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他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闭上眼睛,五感放开。
风吹过庭院竹叶的沙沙声。
远处侍卫巡逻时甲叶碰撞的细微声响。
空气中,熏香之下,还混杂着新木、漆器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人的味道。
太多了。
这座府邸,就像一个华丽的笼子,也是一个巨大的耳朵。
他需要确认,哪些是眼睛,哪些是刀。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恰到好处,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恭敬。
“侯爷,名册取来了。”
是张胜的声音,比刚才更多了几分谦卑。
秦夜拉开门栓。
张胜躬着身子,双手捧着一卷竹简,头垂得更低,不敢直视秦夜的眼睛。
秦夜一把接过竹简,一言不发,直接关上了门。
门外,张胜的腰,又弯下去了几分,额角渗出了冷汗。
这位爷的压迫感,隔着门板都能透出来。
秦夜走到书案前,将竹简“哗啦”一声展开。
上面用工整的小篆,记录着府中上上下下,从管事、厨子、花匠到侍女、护卫,一共一百三十七人的姓名、籍贯、来处。
密密麻麻,像一张网。
秦夜的目光扫过竹简,心念一动。
【系统,扫描。】
刹那间,一道幽蓝色的光幕,只有他自己能看见,从他眼前一扫而过,覆盖了整卷竹简。
一行行名字后面,开始浮现出淡色的标注。
【张胜,总管,原宫中内侍省执役,由少府调拨,忠诚度:65(忠于大秦,忠于陛下,对你持观望态度)】
【赵铁,护卫队长,原北军骁骑尉,陛下亲卫出身,忠诚度:85(忠于陛下,视你为袍泽)】
【小翠,侍女,掖庭宫选出,家人受过皇恩,忠诚度:75(忠于陛下,对你心怀敬畏)】
……
一行行扫下去。
没有一个红色标注的“危险”或者“异心”。
所有人的来处,都清清楚楚地指向一个源头——皇宫。
他们忠于的,是大秦,是始皇帝。
李斯那只老狐狸,果然是在危言耸听,或者说,是他自己也无法探知这府邸的虚实,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来施压。
秦夜心中绷紧的弦,松开了少许。
至少,睡觉的地方是干净的。
他将竹简扔在一旁,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条缝。
冷风灌了进来,驱散了满室的暖香,也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国运……
这个词,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李斯和赵高,这两个帝国权力的顶峰人物,已经开始了不死不休的内斗。
在秦夜看来,这本身就是国运衰败的征兆。
一头雄狮,如果身体康健,区区两只鬣狗,安敢在它面前龇牙?
正是因为雄狮的内里,已经开始腐朽,它们才敢于撕咬,妄图分食更多的血肉。
而他秦夜,这头被雄狮召来的幼虎,成了双方都想抢夺的利爪。
李斯想用他去斗赵高。
赵高呢?恐怕也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拉拢?秦夜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的道,是让这头行将就木的雄狮,重新咆哮,是让这即将倾颓的大厦,重铸根基。
而李斯和赵高,他们的道,只是权力,只是私欲。
他们,都是国运的蛀虫。
【国运推演启动,当前大秦国运值:72/100(盛极而衰)】
【主要衰减因素:内部权斗加剧、六国余孽蠢动、民力过度损耗……】
【检测到关键节点人物:李斯,负面影响-5;赵高,负面影响-10】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赵高的危害,竟然是李斯的双倍!
秦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李斯自私,但终究还是大秦的丞相。
赵高……
是个纯粹的疯子,一个只想把所有东西都拖入深渊的毒瘤。
清除这些蛀虫,铲除这些毒瘤,同样可以稳固国本,壮大国运!
这咸阳城,这朝堂,就是他的新战场!
杀敌,不仅仅是在边关。
杀人,也不一定需要用刀。
秦夜缓缓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李斯,赵高……
你们想把我当刀?
很好。
就让你们看看,这把刀,究竟会先落在谁的脖子上。
既然这样,干脆当个双面刃好了。
不过眼下,秦夜觉得自己还是要尽快借系统的【国运推演】,提升自己的武力。
东海,雾气弥漫。
咸腥的海风卷着湿冷的水汽,打在嶙峋的黑色礁石上,发出的声音像是鬼哭。
一座孤悬海外的荒岛,一处被巨石遮掩的洞窟。
洞口,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影,身形如鬼魅,气息与周遭的阴冷融为一体。
他们是双生罗刹。
一男一女,面容苍白,眼神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偶。
洞窟深处,一个身穿葛麻长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慢条斯理地研磨着石臼里的药草。
药草的气味辛辣刺鼻,混杂着洞中丹炉里传出的硫磺味,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古怪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