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行驶在寂静的夜色中。
咸阳的街道,在月光下像是沉默的巨兽。
秦夜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在飞速推演。
赵高。
李斯。
扶苏。
胡亥。
徐福。
一个个名字,一张张面孔,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而网的中心,就是那位高坐龙椅的皇帝。
这张网,现在因为他的到来,被猛地搅动了。
就在此时!
咻!
咻!
咻!
空气中传来尖锐的撕裂声!
数支黑色的羽箭,如同毒蛇的獠牙,穿透夜幕,精准地射向马车的四壁!
“有刺客!”
“护驾!”
亲卫的怒吼声和刀剑出鞘声瞬间响起。
轰!
马车被巨力射穿,整个车厢轰然炸裂开来。
木屑纷飞中,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扑出,手中一柄墨绿色的匕首,带着腥甜的气味,直刺秦夜的胸膛!
是死士!
出手狠辣,不留余地!
秦夜眼中杀机一闪,本能地就要拧断对方的脖子。
但念头一转,他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
杀一个死士,毫无意义。
他要的,是死士背后那条线!
电光火石之间,秦夜身形一侧,任由那淬了毒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刺啦!
衣袍破裂,一股麻痹的痛感瞬间传来。
“呃啊!”
秦夜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反手一掌拍在黑衣人的天灵盖上。
咔嚓!
头骨碎裂的声音,清脆得骇人。
那名死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而秦夜,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单膝跪地,用刀撑着地面,急促地喘息着。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黑花。
“侯爷!”
“侯爷受伤了!”
亲卫们见状,目眦欲裂,疯狂地扑向剩余的刺客。
那些刺客见主目标已经“重伤”,毫不恋战,虚晃一招,身形如烟,迅速没入了两旁的黑暗巷道之中。
“快!传军医!快!”
亲卫队长焦急地大吼,整个场面乱成一团。
没有人注意到。
跪在地上的秦夜,那双看似痛苦的眼眸深处,一片冰冷。
他体内的【国运灌体】之力早已悄然运转,那点见血封喉的毒素,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锁定了一个刺客消失的方向。
就像一头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封锁现场,等廷尉府来人。”
秦夜对亲卫队长低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虚弱”。
“是!”
趁着所有人手忙脚乱之际,秦夜的身影一闪,已经消失在原地,如同一缕青烟,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咸阳的夜色。……
追踪,并不困难。
对方自以为逃得干净,却不知在秦夜那非人的感知中,他们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气和独特的香料味,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塔。
七拐八绕,穿过大半个城区。
最终,那些黑影停在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别院之外。
这里并非丞相府。
更不是中车府令的府邸。
而是一处更为隐秘的私宅。
秦夜如壁虎般贴在墙角,看着那些刺客从一个不起眼的侧门闪身而入,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如同一片落叶,飘落在院内的一棵大树上。
书房的灯,还亮着。
一个穿着常服的身影,正背对着窗户,临摹着一幅字帖。
片刻后,刺客头领走了进去,单膝跪地。
“事情办好了,他中了毒,并且我们已经下令派人开始在城里谣传今夜血衣侯被刺乃是中车府令赵高大人所为。”
那背对着窗户的身影,闻言,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转过身来。
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他的脸。
正是大秦丞相,李斯!
此刻的李斯,脸上没有丝毫在宴会上的圆滑与客气,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与深沉。
“很好。”
他淡淡地吐出几句话,“赵高想拉扯秦夜到他阵营里,还设宴,要不是本相今日不请自去,那赵高怕是真说服秦夜了,秦夜前脚出府不久,后脚遭刺杀,让他怀疑刺杀的动机,肯定也是他在府上针对扶苏和胡亥那番话,才让赵高不满意,对他起了杀心。”
“干得不错,处理掉所有痕迹,今夜之事,从未发生过。”
“喏!”
刺客领命退下。
树梢上,秦夜的眼神,冷得像是腊月的寒冰。
好一个李斯!
好一招嫁祸江东!
刚从赵高的宴会上出来就遇刺,身受重伤,矛头自然而然地指向了赵高!
这是逼着自己和赵高彻底撕破脸!
让自己必须和他站到一起吗?
这一招,不是为了杀他,是为了“用”他!
一个受伤的、愤怒的、急于报复的血衣侯,才是对付赵高最好的刀!
李斯根本不是在拱火,他是在泼油!
秦夜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血衣侯府。
大门轰然洞开,亲卫们簇拥着“身受重伤”的秦夜,冲了进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惶与后怕。
“快!热水!金疮药!”
“把府里最好的医师叫来!”
“封锁侯府!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嘈杂的命令声此起彼伏,仆役们提着灯笼,脚步纷乱地跑来跑去,整个侯府的气氛,瞬间被拉到了最紧绷的状态。
秦夜靠在亲卫队长的身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那只受伤的手臂软软地垂着,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挥了挥另一只手,声音沙哑:“都别慌……我没事,死不了。”
“扶我回静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打扰。”
“可是侯爷,您的伤……”
亲卫队长满眼焦急。
“执行命令。”
秦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喏!”
亲卫队长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言,亲自将秦夜扶进了府邸深处一间戒备最森严的静室。
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轰隆。
隔绝了外界一切纷乱与嘈杂。
静室之内,一片幽暗。
秦夜原本“虚弱不堪”的身体,瞬间挺得笔直。
他缓缓抬起那只受伤的手臂,只见伤口处,黑色的血液早已凝固,伤口周围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