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一个激灵，瞬间回神。
他强压下心中的骇然，脸上重新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侯爷神威，咱家……叹为观止。”
秦夜没接话，只是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
咕咚。
一杯水下肚，他才慢悠悠地开口：“无事不登三里地，赵府令的来意，本侯倒是好奇。”
赵高见状，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双手奉上。
“侯爷明鉴！咱家此来，是为国事！为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忠愤，“咱家偶然得知，那方士徐福，从咸阳逃出后，便在东海私下里大造船只，招募流民，暗中训练水师！”
秦夜的目光，终于从水杯上移开，落在了那卷帛书上。
他没有去接。
赵高只能继续躬着身，高高举着。
“我派人细查，发现此事……似乎与李相有所牵连。徐福所用木材，皆来自李相门生所控的林场，而负责押运的，更是李相的远房侄孙！”
赵高的话，说得极有技巧。
他没有直接指控李斯，只是将一连串的“巧合”摆了出来。
矛头，却已然直指当朝丞相！
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压抑。
秦夜的指节，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
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赵高的心脏。
许久，他才发出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轻，却让赵高浑身汗毛倒竖。
“赵大人，”
秦夜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是想借本侯的刀，去杀人？”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赵高脑中炸响！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赵高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大秦忠心耿耿！李相乃百官之首，咱家岂敢妄议？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恐有动摇国本之危，咱家思来想去，满朝文武，唯有侯爷您……您是陛下的心腹，是国之柱石，由您来处理，方能万无一失啊！”
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顺便还给秦夜戴上了一顶高帽。
秦夜看着他那副惊惶失措的样子，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
他伸出手，拿过了那卷帛书。
赵高如蒙大赦，长长地松了口气，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
秦夜展开帛书，随意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与赵高所说，并无二致。
甚至，还附有一张简易的海图，标注了船队的大致方位。
“东西，我收下了。”
秦夜将帛书随手放在桌上。
“侯爷，那……”
赵高试探着问。
秦夜端起茶杯，下了逐客令。
“你可以走了。”
赵高一肚子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
这就完了？
不表态？
不许诺？
甚至连一句暗示都没有？
他就这么被看穿了心思，然后像打发一条狗一样被打发了？
赵高心中涌起一股屈辱和不甘，但迎上秦夜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所有的情绪又瞬间被冰水浇灭。
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赵高退出练功房，才敢转身，脚步虚浮地快步离去。
走出侯府大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赵高才发现，自己的内衬，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块“血衣侯府”的牌匾，眼神里再无半分轻视，只剩下浓浓的忌惮。
疯子不可怕。
一个实力深不可测，又聪明得像鬼一样的疯子，才最可怕！
李斯……
这次，你怕是惹上了一个真正的煞星！
练功房内，石桌上的帛书静静躺着，仿佛一条蛰伏的毒蛇。
秦夜的指尖，还残留着帛书粗糙的触感。
他没有再看那份东西，而是闭上了眼。
脑海中，赵高那张谄媚又惊恐的脸，与李斯那副道貌岸然、城府深沉的模样，交替浮现。
两条老狗。
都想把他当刀使。
一个想借他扳倒李斯，独揽大权。
一个想用他来平衡赵高，稳固相位。
真是好算计。
“侯爷。”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黑玄的身影出现，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用蜜蜡封存的竹简。
他不像赵高的人那般鬼祟，身上带着一股只有军中锐士才有的铁血与煞气。
“讲。”
秦夜眼也未睁。
“赵铁又传回一封密信。”
黑玄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徐福确实在琅琊、会稽一带，以朝廷采办之名，大肆建造海船。船型……不似寻常商船，更像是战船。”
秦夜睁开了眼，眸中一片冰冷。
“他还招募了大量六国流民，其中不乏燕、齐旧地的亡命之徒。”
“这些人的聚集点，被他们自称为‘无面者’据点，行事极为隐秘，若非我们的人冒死渗透，根本无从得知。”
黑玄的话，与赵高那份帛书上的内容，相互印证，甚至更为详尽。
秦夜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卷帛书上。
赵高这老阉货，给出的东西，九真一假。
真的部分，是徐福确有异心。
假的部分，恐怕就是将所有干系都推到李斯头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继续说。”
“据点之内，有方术士布下的阵法，更有高手坐镇，我方损失了三名好手，才将消息送出。”
黑玄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们……似乎在等待一个时机，意图不明。”
意图不明？
秦夜心中冷笑。
还能有什么意图。
他伸手拿起赵高的帛书，又展开了赵铁的竹简，两相对照。
一张由无数细节编织而成的大网，在他脑中缓缓成型。
就在此时，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底涌起！
【警告！检测到重大国运危机！】
【触发‘国运推演’！】
一行血红色的文字，在他眼前疯狂闪烁。
【推演目标：徐福，东海。】
【推演结果：徐福勾结六国余孽，以‘无面者’为爪牙，受神秘人资助，计划于始皇帝下次东巡途中，以秘术与水师联合，行刺王杀驾之举！】
轰！
秦夜的脑子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
刺杀始皇！
这才是徐福真正的目的！
【大秦国运值-10！】
【当前国运值：41/100！】
冰冷的数字，像一根毒针，刺入秦夜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