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的头埋得更深了，几乎要嵌进地砖里。
恐惧让他浑身发抖，但秦夜这句话，却让他嗅到了一丝机会。
一丝扳倒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视他如蝼蚁的左丞相的机会！
“何止是狗！”
赵高咬牙切齿，声音里带着恶毒的快意，“简直是包藏祸心的豺狼！老奴这里，还有一份从那贱婢住处搜出的密信，是李斯写给燕国一个旧部的，上面……上面盖的是李斯的私印！”
秦夜眼神一凝。
一名亲兵上前，从赵高颤抖的手中接过那卷竹简，展开呈现在秦夜面前。
竹简上的字迹，秦夜认得，确是李斯的笔迹。
内容无非是些故人叙旧，言辞隐晦。
但落款处那个小小的印记，却让整个厅堂的空气都凝固了。
私印！
在大秦，官印与私印，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东西。
官印，由朝廷颁发，代表着权力和公职，一举一动，皆为国事，可备案，可追溯。
而私印，则代表个人。
用官印，是左丞相李斯在办事。
用私印，就是李斯这个人在办事！
跟燕国余孽的往来，用的竟然是私印！
这封信一旦公之于众，李斯根本无法用“为国查案”、“虚与委蛇”之类的借口来搪塞。
这是他个人的行为，是他与乱臣贼子之间的私下勾结！
赵高见秦夜盯着那枚私印，心中狂喜，连忙补充道：“侯爷明鉴！官印行文，天下可查。私印通信，等同密谋！李斯此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就在此时，秦夜的眼前，一行金色的文字凭空浮现。
【检测到关键节点：李斯与六国余孽的联系超出历史范畴，触发国运深度推演……】
【国运推演启动！】
【推演目标：左丞相李斯。】
【推演结果：法儒之争，国本动摇。】
一瞬间，无数信息流涌入秦夜的脑海。
画面中，是朝堂之上，一场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一方，是以李斯为首的法家臣子。
他们坚信，唯有严刑峻法、中央集权、推行郡县制，才能彻底碾碎六国分裂的根基，铸就万世一统的帝国。
在他们眼中，任何怀念旧制、鼓吹分封的人，都是帝国的蛀虫，必须铲除。
而另一方，却是长公子扶苏。
他身边，聚集着一群儒生。
他们劝谏始皇帝要行仁政，要敬天法古，甚至隐晦地提出，郡县制太过激进，不如恢复部分分封，以安抚六国旧贵族之心。
这两种理念的冲突，便是“法儒之争”。
这不仅仅是学术辩论，更是大秦未来的路线之争！
李斯，视扶苏为帝国最大的隐患。
他恐惧，一旦这位亲近儒生的长公子登基，他毕生坚持的法家治国理念将被全盘推翻，郡县制会被废除，分封制死灰复燃，好不容易一统的天下，将再次分崩离析！
为了阻止这一切，李斯会不择手段。
秦夜的脑海中，电光石火间，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徐福，燕丹剑，双生罗刹……
还有这封盖着私印的信！
李斯，这个帝国的左丞相，他不是要帮着燕国余孽谋-反。
他是在养蛊！
他把这些六国余孽当成自己手中的刀，用来铲除他在朝堂上的政敌！
那个被刺杀的廷尉正，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甚至……
这把刀的最终目标，会不会就是那位碍眼的长公子，扶苏！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招嫁祸于人！
若是扶苏身边的人，甚至是扶苏本人，被查出与“六国余孽”有染，那后果……
不堪设想！
届时，他李斯便能以“为国除贼”的名义，彻底将扶苏一党连根拔起！
秦夜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依旧趴在地上的赵高身上。
那眼神，看得赵高心里发毛。
他感觉自己在这位侯爷面前，像是没穿衣服一样，所有的心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说，”
秦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封信，你是从我让你查的那对婢女房里，‘顺便’搜出来的？”
赵高浑身一激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听出了秦夜话里的潜台词。
这封信，根本不是在那对婢女房里找到的。
这是他赵高自己的私藏，是他多年来暗中收集的，用来对付李斯的杀手锏！
今天，他以为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借秦夜的手，一举扳倒李斯。
却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动作！
“老奴……老奴……”
赵高语无伦次，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在血衣侯面前耍心眼，跟在阎王面前抢点心有什么区别？
“东西，不错。”
秦夜淡淡地开口，打破了死寂。
他站起身，走到赵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想让李斯死，我也想让他不好过。我们的目的，不冲突。”
赵高愣住了，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夜。
“但是，”
秦夜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我不喜欢被人当枪使。尤其是，一把自作聪明的枪。”
他伸出脚，用靴尖轻轻点了点那卷竹简。
“这东西，你自己收好。”
“它什么时候该出现，在谁的手里出现，由我来定。”
“你，明白吗？”
话音落下，秦夜不再看地上的赵高一眼。
恐惧和狂喜在他那张老脸上交替上演，最终都化作了最卑微的顺从。
秦夜转身，正欲离开这间充满着阴谋与血腥味的厅堂，眼前的景象却骤然一变！
没有征兆，没有声音。
一行燃烧般的金色大字，再次浮现。
【洞察天机启动！】
【检测到国运重大危机节点：咸阳龙脉动摇，帝星有陨落之兆！】
【危机来源锁定：乔装出城的双生罗刹！】
【地点：咸阳，西城雍门！】
【时间：立刻！】
秦夜的瞳孔猛地收缩。
双生罗刹！
徐福手下那对最神秘的杀手！
她们要出城？
在这个李斯即将倒霉，咸阳暗流汹涌的节骨眼上？
巧合？
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
“备马！”
秦夜的声音如同寒冰，不带一丝感情。
守在门外的亲兵闻声而动，牵来早已备好的战马。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没有片刻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