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中村到快递站点的路，林风走了二十分钟。
初秋的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地上，碎成一片斑驳的光影。他没像以前那样脚步匆匆——以前每次回站点，要么是怕迟到被李扒皮骂，要么是等着领那点刚够糊口的工资，总觉得这条路又长又沉。可今天不一样，他手里攥着刚赎回来的手机，口袋里还剩几十块现金，账户里虽然只剩一百出头，但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踏实得很。
路过街角的便利店，他犹豫了一下，走进去买了瓶冰红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他忍不住笑了笑——以前舍不得买，总觉得这三块钱够买两个馒头，能撑到晚上。
站点就在前面那条街的拐角，红底白字的“风速快递”招牌歪歪扭扭地挂着，门口堆着几个没来得及送的包裹，几个穿着蓝色工服的外卖员正蹲在台阶上抽烟，骂骂咧咧地说着今天的订单。
林风刚走到门口，就有人看见了他。
“哟，林风？你没死啊？”说话的是老张，跟他同期进站点的，平时总爱挤兑他，“前几天听说你被车撞了，我还以为得躺俩月呢，怎么这么快就爬回来了？”
旁边几个人也抬起头，眼神里有好奇，也有看热闹的幸灾乐祸。林风以前在站点里最“好欺负”，单子少，还总被李扒皮克扣工资，谁都能对他说两句。
林风没接话，只是点点头，径直往站点里走。
“哎，你别走啊！”老张站起来拦住他，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没穿工服，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虽然干净，却更显寒酸，嗤笑一声，“怎么？被车撞傻了？不知道要穿工服？还是说……想赖工资？”
林风皱了皱眉：“我回来看李站长。”
“看李扒皮？”老张撇撇嘴，“你可真行，都被撞成这样了，还想着给他当孙子。他前两天还跟我们说呢，你旷工三天，按规定得扣半个月工资，押金也别想要了，说不定还得让你赔站点的损失——谁让你耽误了送单。”
这话像根针，刺了林风一下。他早知道李扒皮刻薄，却没想到能刻薄到这份上——他是被车撞进医院，不是故意旷工，可在李扒皮眼里，只有损失，没有情理。
他没再理老张，推开玻璃门走进站点。
站点里比外面更乱。靠墙的货架上堆满了包裹，地上散落着几张快递单，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纸箱的味道。李扒皮坐在最里面的办公桌后，正拿着计算器噼里啪啦地算着什么，脸上肥肉堆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听到开门声，李扒皮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林风，眼睛立刻眯了起来，把计算器往桌上一摔，没好气地骂道：“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卷着铺盖跑路了呢！”
林风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像以前那样立刻低头道歉。他只是看着李扒皮，平静地说：“李站长，我来办离职。”
“离职？”李扒皮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林风，你他妈是不是被车撞坏脑子了？你以为离职就完了？你旷工三天，按公司规定，扣五百！你之前送单丢了个件，客户投诉，扣三百！还有上个月的迟到罚款，两百！加起来一千，你押金才八百，还欠我两百呢！你现在说离职？”
他说着，拍着桌子站起来，走到林风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我告诉你，要么现在给我补两百块罚款，然后滚蛋！要么就继续上班，用工资抵！不然这事儿没完！”
唾沫星子喷了林风一脸，他却没躲。以前他怕李扒皮，怕丢了这份工作，怕拿不到押金，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只觉得可笑。
“我不欠你钱。”林风声音不高，却很清楚，“旷工是因为我被车撞了，住院了，这是医院的诊断证明。”他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诊断单，递过去。
李扒皮一把抢过来，扫了两眼，直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诊断单？老子看你是找借口！就算你住院了，耽误了站点的活儿，就得扣钱！这是规矩！”
旁边几个凑过来看热闹的外卖员都不敢说话——谁都知道李扒皮说一不二，跟他讲道理就是找骂。老张站在门口，幸灾乐祸地看着，等着看林风怎么被刁难。
林风弯腰，捡起地上的诊断单，慢慢抚平。他抬起头，看着李扒皮，突然笑了：“李站长，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了这份工作就活不了了？”
李扒皮被他笑得一愣，随即更怒了：“怎么？你还想翻天？我告诉你林风，在这一片，我让你找不到活儿干，你就只能喝西北风！”
“是吗？”林风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点开证券APP，把昨天的交易记录调了出来——买入140股XX科技，卖出140股XX科技，本金1820，盈利105，账户余额1925.32。虽然钱不多，但那串数字足够清晰。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李扒皮：“我昨天赚的钱，比你扣我那点押金多。”
李扒皮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先是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看清上面的数字。他皱着眉，凑近了些，反复确认那是证券APP，不是什么游戏界面，脸色慢慢变了：“你……你这啥玩意儿？P的吧？就你？还炒股？”
“是不是P的，你可以自己查。”林风收回手机，“押金我不要了，罚款我也不欠你的。从今天起，我不干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哎！你给我站住！”李扒皮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冲上去想拦他，“你他妈敢耍我？！”
林风侧身躲开，眼神冷了下来：“李站长，别动手。”
他的眼神很沉，像淬了冰，李扒皮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他突然发现，眼前的林风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林风总是低着头，说话唯唯诺诺，可现在，他站直了身子，眼神里没有一点怯懦，甚至带着点……他说不上来的东西，让他心里莫名发怵。
旁边的外卖员也看傻了。老张张着嘴，半天没合上——他刚才还说林风离了工作活不了，结果人家直接拿出炒股盈利的记录，还敢跟李扒皮叫板？
林风没再看他们，径直走向门口。推开玻璃门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他待了半年的地方——乱哄哄的货架，油腻的地面，还有李扒皮那张错愕又愤怒的脸。
这里曾是他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低头的地方，是他每天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城市里的起点，也是他被张倩看不起、被所有人当成“底层”的证明。
但从今天起，不是了。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阳光照在他身上，比刚才更暖了。
门口的老张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没敢再说话。
林风沿着街边慢慢走，没回头。他能听到身后站点里传来李扒皮气急败坏的骂声，还有其他人的议论声，但那些声音好像越来越远，渐渐模糊了。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王强的头像。王强昨天还给他发消息，问他身体怎么样，要不要帮忙请假。他想了想，发了条消息过去：“强子，我辞职了。”
没过几秒，王强就回了过来：“？？？为啥啊？李扒皮又刁难你了？你等着，我现在过去找你！”
林风笑了笑，回复：“不是，是我自己想辞。我找到别的路子了，晚上请你吃饭。”
王强发来一串问号，显然不相信，但没再追问，只说：“行，晚上老地方见，我请你！你刚辞职，别乱花钱。”
林风收起手机，心里暖暖的。王强是他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朋友，从大学到现在，不管他混得多差，王强都没嫌弃过他。
他抬头看向前方，街道尽头是十字路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像这些车流里的一粒尘埃，随波逐流，不知道要往哪去。可现在，他好像看到了方向。
脑子里的淡蓝色光幕又轻轻闪了一下。
他集中精神去看，光幕上的数字变了——【信息碎片加载中…1.3%…状态：稳定】。
比刚才又涨了0.1%。
是因为他摆脱了旧的身份？还是因为他做出了改变命运的决定？
林风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那片光幕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好像有什么新的信息在慢慢浮现，只是还很模糊，抓不住。
他走到十字路口，红灯亮了。他停下脚步，看着对面的街——那里有一家旧货市场，听说周末人很多，有人能在里面淘到宝贝，也有人被骗得血本无归。
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像碎片一样一闪而过——
【城北旧货市场，三号摊，紫砂壶……】
后面的信息没听清，就消失了。
林风愣住了。
这是……新的信息碎片？
他猛地抬头看向城北的方向，眼睛亮了起来。
旧生活已经终结，那不如就从这里开始，去看看这“未来信息”里，藏着怎样的机缘。
绿灯亮了。
林风迈开脚步，穿过斑马线，朝着城北旧货市场的方向走去。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步步向前，像是在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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