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她的心跳着火了 > 第14章 胸口的灼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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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病院的夜总是来得格外早。灵素蜷缩在被子里,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得黏在皮肤上,像层潮湿的蛛网。胸口的灼烧感又开始了,比前几晚更猛烈,像有团烧红的烙铁在胸腔里反复碾过,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她死死咬着枕巾,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隔壁床的老太太有神经衰弱,上次她疼得闷哼出声,被护工灌了半杯镇静剂,醒来时天已大亮,手背上还留着针眼的淤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里很快渗出细小的血珠,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这感觉和梦里那把穿透胸口的道剑如此相似,烫得人想尖叫,却又被无形的手捂住了嘴。

晨光爬上窗台时,灼烧感终于退成钝痛。灵素扶着墙下床,镜子里的自己眼下乌青得像块淤青,嘴唇干裂起皮,脖颈处暴起的青筋还没完全消退。她对着镜子扯了扯病号服的领口,想遮住锁骨处因痛苦而绷紧的线条,指尖却在碰到布料的瞬间缩回——那里的皮肤烫得能煎鸡蛋。

沈砚来的时候,正撞见灵素把止痛片往嘴里塞。白色的药片在她颤抖的指尖晃了晃,掉进杯底发出轻响。“怎么又吃这个?”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帆布包“咚”地放在桌上,里面的档案袋硌出个尖角。

灵素慌忙把药杯往身后藏,手肘撞到床头柜,碰倒了那枚银质锁片。栀子花在晨光中翻了个身,发出细微的金属声。“昨晚没睡好,”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神却躲闪着不敢看他,“有点头疼。”

沈砚的目光落在她攥紧被子的手上,指节泛白得像要折断。他伸手去碰她的额头,这一次灵素没有躲,只是在他指尖碰到皮肤时微微瑟缩了一下。“又发烧了?”他的指尖能感觉到皮肤下不正常的灼热,和道剑虚影躁动时的温度一模一样。

灵素的喉结轻轻滚动,终于忍不住偏过头咳嗽起来。咳到厉害时,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指缝里露出的皮肤已经泛出不正常的潮红。“没事……”她的声音被咳得支离破碎,却还在逞强,“过会儿就好了。”

沈砚突然抓住她按在胸口的手。她的掌心冰凉,指尖却烫得惊人,像握着块烧红的炭。“到底疼了多久?”他的声音低沉得像压着风暴,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针孔——那是昨晚偷偷打止痛针留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疼得要靠药物才能睡着?”

灵素的肩膀猛地垮下来,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滚烫的泪珠混着她掌心的冷汗,顺着指缝往下淌。“我不知道……”她的声音里裹着哭腔,“就是烧得厉害,像有把剑在里面搅……”

“对不起。”沈砚的声音突然哑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灵素指尖的颤抖,那是超出常人能忍受的痛苦。阴间档案里的字迹突然在眼前浮现:“道剑虚影每七日增强一次,宿主痛感加剧,直至魂魄被完全吞噬……”今天是第七天。

灵素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忘了掉。“你为什么总说对不起?”她抽回手,胡乱抹了把脸,病号服的袖口蹭得脸颊发红,“这又不是你的错。”

沈砚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瓷瓶,塞子拔开时飘出股淡淡的艾草香。“这是安神的药膏,”他的指尖沾了点墨绿色的膏体,在她胸口对应的位置虚画了个圈,“涂在外面能缓解点。”他不敢真的碰到她,只是让药膏的凉意透过空气传过去。

灼痛感果然减轻了些,像被投入冰水的炭火。灵素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沈砚,”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于我胸口的火,关于那个叫阿素的人。”

沈砚的动作顿住了。药膏在指尖慢慢凝固,像块化不开的碧玉。他看着灵素眼底的认真,那些到了嘴边的真相突然哽在喉咙——如果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顾家的阴谋,是他沈砚家族欠下的血债,她会不会彻底崩溃?

“等你好起来,”他把瓷瓶放在她手心里,指尖故意在她掌心多停留了片刻,“我就告诉你所有事。”窗外的玉兰树突然落下片叶子,打着旋儿飘到窗台上,像个无声的承诺。

灵素捏着冰凉的瓷瓶,突然觉得胸口的灼痛里,好像掺了点别的什么。不是药物带来的麻木,也不是疼痛过后的空洞,而是种微弱的暖意,从沈砚触碰过的地方慢慢散开。她低头看着那枚银质锁片,栀子花的纹路在晨光中闪着柔和的光。

沈砚收拾东西时,把那本《植物图鉴》留在了床头,樱花那页特意折了角。“我下午再来看你,”他走到门口时回头,目光在她胸口停留了一瞬,“如果疼得厉害,就让护工给我打电话。”

灵素看着他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突然抓起那瓶药膏往胸口涂了点。艾草的清凉混着若有若无的暖意,像有人用掌心轻轻捂着那里。她翻开《植物图鉴》,樱花的图片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是沈砚的笔迹:“三月樱花开,我们去看。”

胸口的灼烧感彻底退去时,灵素摸了摸枕头下的录音笔。周医生昨天又来问话了,提到顾家时眼睛亮得吓人。她把录音笔往深处塞了塞,指尖碰到那枚银锁片,突然觉得,或许不用等到樱花盛开,她也能有勇气面对那些真相。

沈砚站在住院部楼下,抬头望着 307病房的窗户。帆布包里的顾家老宅平面图被他攥得发皱,图上用红笔圈出的祭祀室位置,和灵素胸口道剑虚影的位置一模一样。他掏出阴间通讯器,指尖在“潜入”两个字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无论里面藏着什么秘密,他都必须去。为了灵素胸口退去的灼痛,为了那句“三月樱花开”的承诺,更为了百年前没能说出口的那句“对不起”。

风卷起地上的玉兰叶,打着旋儿往远处飘去。沈砚的脚步坚定,朝着顾家老宅的方向走去。阳光落在他手背上,那道被铅笔戳出的伤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像条快要愈合的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