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她的心跳着火了 > 第29章 道剑的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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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素开始做更清晰的梦。

子夜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银带,像条没睡醒的蛇。她躺在床上,眉头拧成个死结,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得发潮,贴在皮肤上,像层冰凉的网。梦里的祠堂总是弥漫着香灰和血腥气,粗麻绳索勒得她肩胛骨生疼,红痕边缘泛着青紫色,与手腕上被美工刀划开的伤口隐隐呼应。

祭台是冰冷的青石砌的,缝隙里嵌着暗红的血垢,像凝固的糖浆。她被按在上面,下巴磕在坚硬的边缘,牙齿咬得牙龈发疼,尝到股铁锈味。玄通道人举着桃木剑走近,道袍的下摆扫过祭台的黄符,带起的风让符咒边角微微颤动。剑身闪着冷光,朱砂绘制的符咒在烛火里明明灭灭,像无数只眼睛在眨。

最让她窒息的是冰棺里的沈砚。百年前的他穿着青灰色寿衣,领口的盘扣松了颗,露出苍白的脖颈。尸身没有腐烂,却泛着种诡异的青白色,嘴角竟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不是温和的笑,是带着嘲讽的、看好戏的笑,像在说“你看,你终究逃不过”。那笑意刺得她心脏发紧,比桃木剑的寒光更让她恐惧。

“不——!”

灵素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的灼烧感瞬间炸开,像吞了团滚烫的火炭。热意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指尖都在发烫,仿佛皮肤下的血液都在沸腾。她大口喘着气,冷汗顺着下颌往下淌,滴在睡衣上,洇出深色的圆点,与梦里祭台上的血渍重叠。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遮光帘,密不透风得像口棺材。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是她昨夜划开手臂时留下的,混着冷水的潮气,在鼻尖缠成团黏腻的雾。她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拧开冷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哗”地砸在脸上,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却压不住胸口的灼意。

镜子里的人影脸色惨白,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灵素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目光突然被脖颈处的红痕拽住——道剑的虚影不知何时蔓延了,符咒的纹路像毛细血管,从胸口爬上来,缠绕着她的脖颈,在月光下泛着淡红的光,像条用鲜血织成的项链。最细的纹路已经爬到了下颌线,指尖触上去,能感觉到细微的灼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陌生。这具身体里仿佛住着另一个人,那个穿红嫁衣的少女正透过她的眼睛往外看,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伤裂开的疼让她稍微清醒,却也让那股毁灭欲更加强烈——她想毁掉这具被道剑纠缠的身体,想撕碎这百年的宿命,哪怕同归于尽。

沈砚发现她的异常时,晨光刚爬上窗台。他端着早餐走过灵素的房间,听见里面传来“嘶啦”的轻响,像布料被划破的声音。推开门的瞬间,血腥味扑面而来,浓得让他心口一缩。

灵素坐在地板上,背靠着衣柜,右手握着把美工刀。刀片是新的,闪着银光,刃口沾着鲜红的血。她的左臂上划开了三道平行的伤口,皮肉外翻着,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米白色的地板上,竟顺着木纹凝成细小的符咒——赤金色的光芒在血珠里一闪而逝,快得像错觉,却足够让沈砚看清符咒的纹路,与《顾家秘录》里的镇魂咒分毫不差。

“别傻了!”沈砚冲过去,抓住她握刀的手腕。他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阴气,刚触到她的血,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滚烫的油锅里溅进了冷水,腾起白色的烟雾。阴气被血灼烧着,发出焦糊的味,他手背上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起了细密的水泡。

灵素看着他手背上的灼伤,突然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股破碎的疯癫,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滴在手臂的伤口上,激得她瑟缩了一下。“你看,”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连你的阴气都怕我的血。沈砚,我们本来就该是敌人。”

她猛地推开他,力道大得惊人。沈砚踉跄着后退,她却因为反作用力撞在墙上,后脑勺磕在衣柜的棱角上,发出“咚”的闷响。就在这时,她胸口的道剑虚影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像个被点燃的小太阳,光芒穿透了睡衣,在墙壁上投下道清晰的剑影。红光里,符咒的纹路疯狂游走,像活过来的蛇,爬满了她的脸颊,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烙下淡红的印子。

沈砚被红光震得后退三步,左肩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旧伤——百年前被道剑碎片划伤的地方——毫无预兆地裂开了,阴气混着暗紫色的血涌出来,染红了衬衫的袖子。他低头看着袖口蔓延的血迹,那颜色与灵素手臂上的血一模一样,甚至连流动的纹路都如出一辙。

心脏像是被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终于明白,灵素的恨意正在像养料一样滋养着道剑。她越是痛苦,越是恨他,道剑的力量就越强;而道剑越强,就越会反噬她的魂魄,像条缠得越来越紧的毒蛇。再这样下去,不等顾家动手,她就会被道剑彻底吞噬,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灵素,停下……”沈砚的声音发哑,看着她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像要把她整个人烧起来,“这不是你该承受的……”

灵素没有理他,只是抬手按住胸口,那里的灼痛已经变成了麻木的钝痛。她看着沈砚袖口的血迹,突然觉得疲惫,像场醒不来的梦。“承受?”她喃喃自语,“从我是阿素的那天起,我就只能承受了,不是吗?”

沈砚没再说话。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此刻的灵素被恨意和道剑的力量裹挟着,像匹脱缰的野马,唯有撞上南墙才肯回头。可他不能让她撞上去——那南墙是魂飞魄散的深渊。

当晚,沈砚去了趟顾家祠堂。

老宅的朱红大门虚掩着,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像老人的叹息。月光穿过院中的玉兰树,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枝桠的形状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祠堂的门没锁,推开门时,灰尘在月光里飞舞,像被惊动的魂魄。

冰棺还在原来的位置,棺盖半掩着,露出里面百年前的自己。尸身依旧保持着坐起的姿势,寿衣的袖口沾着暗红色的污渍,是当年阿素的血。沈砚的目光落在尸身的胸口,突然僵住——那里的寿衣竟渗出了血,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布料的纹路往下淌,像条缓慢爬行的蜈蚣。

血珠滴落在棺木的缝隙里,顺着缝隙流到地上,在青砖上晕开。诡异的是,这些血没有渗入泥土,反而与祠堂角落里的另一滩血迹慢慢靠近——那是灵素白天被顾言推倒时留下的血,当时她的膝盖磕在台阶上,渗了点血在地上。

两滩血迹在地面汇成个完整的符咒,与灵素胸口的道剑虚影、与《顾家秘录》里的阵图完美重合。符咒发出幽幽的红光,像只缓缓睁开的眼睛,在昏暗的祠堂里闪着光,映得冰棺里尸身的脸忽明忽暗,那嘴角的诡异笑意,仿佛更清晰了些。

沈砚的指尖泛着冷意。他终于看清了这宿命的全貌——他与灵素的血,从百年前就被道剑的符咒缠在了一起。她的血能养剑,他的血能镇剑,而当恨意点燃了她的血,他的血就会跟着沸腾,像两簇相互引燃的火焰,最终只会一起烧成灰烬。

冰棺里的尸身突然动了动,手指微微蜷缩,像是在抓住什么。沈砚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香案上,供桌上的烛台“哐当”掉在地上,烛火熄灭的瞬间,他仿佛听见百年前阿素的声音,碎在齿间,混着血沫:“记得……要甜的……”

祠堂外的风呜呜地吹着,玉兰树的枝桠刮擦着窗棂,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窗外徘徊。沈砚看着地面上那只“眼睛”般的符咒,突然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他转身冲出祠堂,黑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血迹,带起的风让符咒的红光颤了颤。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条通往救赎的路——哪怕这条路的尽头,是他自己的魂飞魄散。

回到出租屋时,灵素的房间静得像座坟墓。沈砚站在门口,能感觉到里面道剑的力量越来越强,红光透过门缝渗出来,在走廊的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像条等待收割的红线。

他轻轻推开门,灵素正坐在床边,背对着他,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能看到道剑的纹路已经爬到了她的眼角,像道血泪。

“灵素,”沈砚的声音很轻,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我知道怎么结束这一切了。”

灵素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抚摸着胸口的道剑虚影,那里的红光映得她指尖发红,像捧着团跳动的火。“结束?”她的声音很哑,“除非你我都死。”

沈砚笑了笑,走到她面前,手背上的灼伤还在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口的坚定。“或许吧。”他说,“但至少,能让你自由。”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落在两人之间,像道无形的界碑。道剑的红光在灵素胸口明明灭灭,映得沈砚的瞳孔也泛着红,像两簇即将燃尽的火焰,在百年的寒夜里,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