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她的心跳着火了 > 第35章 符咒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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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像支金箭,从仓库顶端的破洞斜射进来,穿过蛛网的缝隙,在地面投下片晃动的光斑。灵素是被这道光亮惊醒的,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头看向身边的沈砚时,呼吸猛地顿了顿——他靠在斑驳的砖墙上,魂体竟比昨夜凝实了许多,黑雾般的轮廓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连风衣上的褶皱都清晰可见。

他似乎还在沉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可眉头却依旧紧紧蹙着,像拧成了个结,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嘴唇抿成条直线,像是在梦里正承受着什么痛苦。灵素的心跳莫名慢了半拍,她悄悄挪过去,指尖悬在他眉间,犹豫了很久,才轻轻伸过去,想抚平那道深刻的褶皱。

指尖刚触到他微凉的皮肤,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像有团火猛地炸开。灵素“嘶”地倒抽口冷气,猛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可胸口的疼痛却越来越清晰,顺着肋骨蔓延开来,烫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她低头看向胸口,透过单薄的衣料,能清晰地看到那道剑影正在剧烈发烫,边缘泛着淡淡的红光。更让她心惊的是,剑身上缠绕的符咒,竟有一角明显淡化了——原本深赤色的纹路变得透明,露出底下泛白的布料,像被温水浸泡过的墨迹,在晨光里泛着奇异的光泽。

脑海里突然闪过昨夜的画面:仓库角落里跳动的火苗,他半透明的手被自己紧紧握着,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像条温热的小溪,顺着血液流到胸口,那时似乎也有过一丝微弱的暖意,只是被恐惧和疲惫盖了过去。

“醒了?”沈砚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他动了动手指,黑雾般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灵素身上时,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注意到她盯着胸口发呆的样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瞳孔骤然紧缩,黑雾般的眸子瞬间凝住。

那道淡化的符咒边缘,正泛着细碎的银光,像撒了把星星碎,随着灵素的呼吸轻轻起伏。沈砚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响起判官当年的话,那声音带着阴曹地府特有的寒气:“世间诅咒,生于执念,亦能死于执念。”那时他不懂,此刻看着灵素胸口泛着银光的符咒,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敲开了窍。

灵素突然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急切,转身在背包里翻找起来。背包的拉链卡住了,她用力一扯,“刺啦”一声,拉链崩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半块烤焦的馒头,那枚生锈的打火机,还有几张皱巴巴的纸巾。她跪在地上,手指在杂物里飞快地摸索,终于从夹层里掏出样东西。

那是张泛黄发脆的旧照片,边角卷曲得像干枯的树叶,相纸薄得像蝉翼,稍微用力就可能碎掉。灵素小心翼翼地捧着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照片背面用褪色的蓝黑墨水写着一行小字:“1925年摄于宗祠”,笔锋颤抖,像是写字的人手在发抖。

她把照片翻过来,晨光恰好落在上面。照片上是两个穿着旧式礼服的人,站在古朴的宗祠门槛前。穿凤冠霞帔的女子身姿单薄,嫁衣的红色已经发黑,可依旧能看出绣纹的精致。她的脸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可眉眼间的倔强,却与灵素自己像得惊人——那是阿素。

而站在阿素身边的少年,穿着深色长衫,面色苍白得像纸,嘴唇紧抿着,眼神里满是怯懦和恐惧,可那眉眼轮廓,那挺直的鼻梁,竟与沈砚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少了他如今的沉稳,多了几分未脱的稚气。

“他是你,对不对?”灵素把照片递到沈砚面前,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少年的脸,那触感粗糙而冰凉,像摸到了岁月的纹路。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救她?”

沈砚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像被烫到一般,猛地闭上眼。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睁开,喉结滚动着,声音低得像被晨露打湿的叹息:“我被钉在冰棺里,在宗祠的地下室。”他的指尖穿过照片上阿素的脸,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我能听到她的哭声,能闻到火盆里艾草的味道,可我动不了,只能看着……看着火盆吞掉她的裙摆,看着她的眼泪落在嫁衣上,晕开一朵朵黑花。”

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苦涩。他周身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起来,原本凝实的魂体又变得有些透明,左肩的伤口渗出更多幽蓝的光,像在呼应他此刻的痛苦。

灵素的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掉下来,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照片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想忍住,可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那些积压了百年的委屈,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都随着眼泪汹涌而出。就在泪珠浸湿照片上阿素嫁衣的瞬间,她胸口的剑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嗡鸣,原本深赤色的符咒又淡化了一小块,露出更多泛着银光的底色,灼痛感渐渐退去,变成了一阵酥麻的痒。

沈砚猛地抬头,恰好看到这一幕。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拂过灵素额前被泪水打湿的碎发。这一次,他的指尖没有穿过虚无,而是清晰地感觉到了发丝的柔软和温热,像触摸到了一束带着晨露的青草。

他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半透明的指尖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黑雾般的眸子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随即又被巨大的释然淹没。原来判官说的是真的,诅咒的松动从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仪式,不需要桃木剑,不需要符咒,只需要她愿意为那段过往流泪的瞬间,只需要他敢直面当年懦弱的自己。

晨光越来越亮,透过仓库的破洞洒满了整个空间,驱散了角落里的阴影。灵素还在哭,可眼泪里已经少了几分痛苦,多了几分宣泄后的轻松。沈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胸口那道剑影在晨光里慢慢变得透明,看着那些缠绕了百年的符咒一点点淡化,像冰雪在阳光下消融。

仓库外传来了早起的鸟鸣,清脆悦耳,带着新生的希望。灵素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沈砚,恰好撞进他带着暖意的目光里。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悄然改变,像冰层下开始流动的春水,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冲开了百年的枷锁。

沈砚的手还停留在她的发顶,指尖的温度越来越清晰。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他眉宇间所有的阴霾。“灵素,”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轻快,“我们可能……真的能做到。”

灵素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也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像缀着两颗亮晶晶的星星。她知道,他们或许还没走出困境,顾家的人可能还在外面搜寻,胸口的剑影也还没完全消失,可此刻,在这片洒满晨光的仓库里,她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那道缠绕了百年的宿命之绳,正在他们手中一点点松动。